老太太的骂声不大不小,吸引了周围几个坐在门外聊天女人的注意。
那几个女人翻了一个白眼,然后窃窃私语。
虽然我一句话都听不清楚,但是她们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我知道她们一定是在讨论老太太刚才说的话。
我张嘴想解释,但是触及她们嫌弃的目光,我只能低下了头。
“小子,楼上真的是你妈妈?就那个窗口的。”
其中一个女人指了指晾晒着衣服的小阳台。
我不敢点头,只能为难的开口,“一定有什么误会。”
女人却嘲笑一声,“误会?那她有本事别在阳台上乱搞啊,我们倒是做免费观众了,啧啧。”
女人的话让我呼吸一窒,手里的垃圾桶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用力的摇头,女人们的笑声更加的明显。
当我站在垃圾桶旁发呆的时候,妈妈从阳台上探出半个身体。
妈妈拧着眉头扫了一眼说闲话的几个女人,嗓门扯得老大,“干什么?吃饱了撑着了?嘴贱别再别人面前发痒啊!”
“你!”刚才说话的女人气得立即起身叉腰,“到底谁贱?做个婊子还要有本事了?”
“哟,做婊子也看人,有些人一圈肥肉是屯着过冬吗?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做婊子了?呵呵。”
妈妈轻描淡写的否认,反倒是和人一言一语骂了起来。
好多人都停步看着两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对骂着,那些难听的词汇在整个巷子里回荡着。
我捂着耳朵立即跑上了楼,将妈妈拽了进来。
妈妈觉得自己没骂过人家,有些吃亏,还想探出身子对骂。
大姨对着楼下的女人吐了一口吐沫,“啧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大姨。”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不嫌事大的大姨,“帮帮我。”
“帮什么帮?要是我就下去掐死那个女人,还真的当老娘好惹。”大姨撩起袖子一副想冲下去的样子。
妈妈附和着,“就是!这帮贱女人就是没本事!”
对,妈妈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堕落下去的。
在大姨的言传身教下,曾经的弄堂里,根本没有人敢和大姨还有妈妈吵架,不论男女,她们会想尽办法的一争高下,然后心安理得将别人骂的一无是处。
更可悲的是两个人还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讨论着自己到底占了多少便宜。
所有人的目光在她们两个人眼中都可以忽略。
因为她们的眼中只有自己。
自私自利。
多年下来,妈妈褪去了她曾经在意的外表,在意的妆容。
披头散发,斤斤计较,站在人前撒泼,和没有见识的大姨再无差别。
明明是她甘愿堕落,她却将这一切都怪罪在了我的身上。
妈妈永远觉得是因为我才让她无法抬起头,让她无法嫁进岑家。
更让她不得不挤进拥挤的弄堂深处度日。
所以当我阻止妈妈吵下去的时候,妈妈用力的推开我,奋力的甩了我一巴掌。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居然敢管我,刚才在楼下你为什么不打她?还是说你信了她们的话?”
妈妈伸出手指,新作的玫紫色指甲十分的庸俗,一下比一下重的戳着我的脑袋。
尖锐的指甲擦过头皮,然后从头皮一直蔓延到脸颊,立即在脸颊上刮出几道血痕。
即使脸颊火辣辣的疼,我也不敢动,深怕又惹怒了妈妈。
“我不信她们。”我极力的解释着。
大姨拉着妈妈,“算了,叫她赶紧去做饭,坐了这么久的车,都快饿死了。”
“滚!快去做饭。”妈妈龇牙吐出一句话。
我立即跑出了房间。
闷热的厨房,即便是在天气转凉的时候,都能让人闷出一身的汗。
浓重的油烟熏得人快要睁不开眼。
我用力闭了一下眼睛,眼中一阵酸疼,眼角便湿润了。
抬手擦了一遍又一遍。
那些女人的话开始让我害怕。
曾经的我还能站在岑如雄面前暗中指责他,是因为他的抛弃,才让我和妈妈过得如此悲哀。
可是如果那些女人的话是真的呢?
我算什么?
牺牲品吗?
在他们两个人中变得一无是处的牺牲品?
我曾经幻想的家庭离我越来越遥远,父母的角色变成了互相对立的两个人。
我猛吸一口,被油烟呛得一直咳嗽。
薄汗顺着脸颊流下,流过血痕,刺刺的痛着。
疼痛提醒着我的错误。
妈妈永远都不可能清醒,而我永远都不可能拥有正常家庭。
那浓重又华丽的装扮下,妈妈的心早就腐烂了,她渴望着用任何一种方式来报复岑如雄。
即便是坠入深渊,她也会拉着我,阴冷的开口,“许如尘,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可是我……我不想死啊。
我真的想努力的活下去。
我挣扎着活了十几年,我从淤泥里跌倒爬起。
我只想活下去啊。
因为,好不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