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一刻,太阳已从天际东移北宫大殿斜上方,日光洋洋洒洒地从苍穹落下,照得人心中微动。
“如何?”
“报将军,东明门一片已全部拿下!”
“好!”
典军校尉曹操哈哈一笑,昂起头,目光一一扫过东明门前的守卫——经过几轮战斗,这些护卫早已从董卓的西凉兵换成了秦楚的南营军。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问道:“庞令明呢?”
“庞将军正在路上。”
庞德是秦楚从西凉带来的将士,掌管着秦楚的大部分精兵,最初是与曹操一同前往北宫除佞助威的。两人划分了东西区域,商议后决定各自行动,祸患扫除后再汇合前往德阳殿,与勤王救驾的秦楚碰面。
此时已过去快两个时辰,北宫能见的西凉董军已基本铲除,算来秦楚在大殿内斡旋也该有了结果。
曹操皱眉思索片刻,觉得大事已然,再碰头反而拖延效率,于是同那将士吩咐:“若庞令明来,你便告诉他,曹操已先行去了德阳殿,让他不用再等,直接去便是。”
那士兵“啊”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将令不可违,最终还是点点头,对着曹操一抱拳:
“诺。”
西凉兵毕竟不是任人摆布的软骨头,就算曹庞两人准备充分,硬啃下他们也花了好些工夫。曹操从德阳殿后门进去时,只能看到莞席上干涸微陈的点点血渍,董卓的身影早已消失,不知是被拖到哪里去问讯了。
龙榻上的刘协似乎是说了些什么,只是声音太哑,让人听不太清。
曹操刚宰完几个西凉军,现在血还沸腾发热着,因而也无心去听皇帝的套话,找了个恰当的时机,一猫腰,便悄无声息混进了群臣列队。
他趁着周围无人抬头,连忙摆好姿势跪伏在后排,刚缓了口气,斜眼一看,才发现身边跪着的居然是老熟人陈行石。
陈行石动也没动。
眼下大局已定,殿内殿外都没董卓什么事了,此人除了嘴角上扬了些,表情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仍然是一张如丧考妣鳏寡孤独的苦脸,好像从出生起就没吃过饱饭。
曹操:“……”
他犹豫片刻,还没想好是否高趁此机会与他交换情报,考量之际,却听到头顶少帝略微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大殿中,原来他方才是在论功行赏:
“朕闻褒有德,赏至材。太祝丞陈行石,大逆当前,临危不乱,有保驾之功,即日起,擢至太常。”
曹操一愣,心中狂跳,顿时把什么交换情报抛到了九霄云外,当即转头去看陈行石。
太常掌管天地神鬼之礼,与陈行石的专业相当对口。此职乃九卿之一,是地位最高的礼官,陈行石此前的“太祝丞”是礼官中太祝一职的副官,而太祝又是太常手下的属官,经此提拔,几乎称得上是一飞冲天了。
陈行石明显也怔了怔,好像还有些云里雾里,被旁人推了一把才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接旨,一双苦巴巴的下垂眼里含了点闪烁的泪花,跟头回吃到热饭似的,又对着刘辩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曹操睁大了眼。他在政局上一向敏锐,自然明白少帝此举的含义。既然陈行石能有如此封赏,那么……
还未等他猜测下去,刘辩已咳了一声抬起头,目光恰好与他相接。只是陛下似乎眼神不太好,压根没注意到曹操热切的视线,只是略换了下姿势,便又垂下眼,慢慢地开始念:
“典军校尉曹操,擢至都护将军。”
——果真!
曹操大喜过望,立刻爬起身接旨,对着憔悴的少帝俯首叩拜,真心实意地谢了恩,暗自长吁一口气,故作无意地环顾四周,只觉得陈行石那张丑脸都可爱了起来。
有了他们二人在前,蔡邕卢植等人的升擢自然也不会少,曹操刚受了提拔,整个人喜出了满额的细汗,于是心不在焉地听了两耳朵,勉强记了个大概,终于听到刘辩切了正题,将话题转向了舞阳亭主。
——秦楚啊。
倘若他们几人是在幕后奔走,能算“二等功臣”,那么始终跟进着进程、一手组织起此次勤王运动的秦楚,毫无疑问是刘辩的头号功臣。
此人入京不过两个月时间,却先后救少帝于水火之中,董卓作威时亦安分守己称病不出,事态逐渐失控时却挺身而出,一推殿门请回天子,于朝堂与乱臣贼子当面对质,最终平息了大汉将起的乱象。
这功绩叫出来实在响亮。曹操想,他要是早知道秦楚有这等魄力,现在多也半得是庞德的同僚了。
只可惜重大才而不拘小节者究竟是少数,在场文官里十之七八乃世家出身,心中自有一套“贵族门阀”的衡量标准。
然而少帝年轻不通政事,对庙堂曲折盘绕尚无直觉,下诏时未有过额外考量,只是偷偷抬眼望了望秦楚,便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道:
“舞阳亭主伏楚,英武有谋,果决忠忱,大难之前赴汤蹈火,铲奸除佞,护驾从龙,安定社稷,朕甚嘉之。其擢为大将军,护国安泰。”
刘辩念完之后才抬头,目光直直地落在秦楚那一身赤红夺目的披风上,等她起身接旨。
“……”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