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腾怒极反笑,只袖手在一旁坐等这厨子被里面敲锣打鼓轰走――废话,小爷堂堂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你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轰你轰谁!
可是,当那门缝里一只眼睛凑过来左右扫视之后,不过片刻门里便传来一番响动,然后“吱呀”一声,这两扇木门竟真的这般打开了。
杜子腾:……
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郎君、娘子,小老儿适才无礼了,实是这世道……唉,快请进来。”
娘子!!!!!!!!!!!
老头儿,你TMD给我看清楚了!
杜子腾一口血哽在喉头简直不知道该喷向厨子,还是该喷向这老眼昏花的老头儿。
厨子却是风仪清雅,一边迈步入内一边优雅不失礼数地向那开门的长者行礼道:“老丈,是小生冒昧打扰了……”
二人寒暄间倒是亲切不少,厨子就这么轻轻松松一番话将这扇门骗了开来,杜子腾只在心中疯狂吐槽,然而,最后他在门外静立半晌,也只能无奈地抬腿跟进,他可没忘记,外面那些疯狂的怪物正撒得野外全都是地在追捕他,这地儿再怎么着也可以庇佑一二。
“……寒舍简陋,郎君同娘子只能屈就一宿了。”
“哪里,叨扰张老丈您了,蒙您收留,实是不胜感激。”
这等小镇上,屋舍也就那样,但杜子腾看得出来,这收拾出来的房间已是这张姓老人一家竭尽待客之诚了,屋子收拾得整洁,卧具皆是干净的,还有太阳才晒过的温暖气息。
杜子腾坐在桌前一边郁闷一边不解,好吧,凭心而论,他的模样虽不说阳刚威武,没有铁师兄那等铁塔般的身姿,但是,云横峰上从没有一个人错认过他的性别,他又不是闻人凌那等花容月貌的长相,真是……莫名其妙!!!
直到张家婆婆体贴地送来替换衣物,还一边热情地道:“咱这十里八乡也没有郎君娘子这样的人物,怕是这衣衫配不上你俩……”
厨子自是起身连连道谢,张婆婆一生都只在这蒲华镇上,哪见识过这般风姿这般举止的人物,一时竟是不知道如何应对才不失礼,那张老丈却是过来道:“郎君怕是赶了一天的路也辛苦啦,老婆子快别耽搁他们歇息啦。”
当房门合上之后,杜子腾看着那叠得整齐干净的衣物,一道闪电蓦然从他心底升起,将他雷得外焦里嫩――他可算是找着原因了!
然后杜小爷泪流满面地摸了摸头上发式与身上衣物,妈蛋,早知道那蠢丫头说什么要替“夫人”收拾得有模有样的时候,他不应该想着幽禁日子难捱就屈从、而是应该拼命抗拒抵死不从的!
可是,摸到那头式衣物,想到那小丫头最后的凄惨结局,杜子腾突然又失去了追究自己被错认性别的兴致。
伊人已逝,他却依旧好端端地坐在此处,说那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于是奇异地,杜小爷意识到自己的打扮问题,却也没有立即将这些他应该觉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到一旁,而是坐在桌前,有些出神。
不远处的张老丈一家被他们二人惊扰之后的喧嚣也渐渐平息,以修士的耳力,杜子腾也只听到他们模糊的话音之后,一切慢慢归于宁静。
万籁俱寂,正是半夜无人私语时。
杜子腾终于忍无可忍将自知道厨子是同门之后的疑问扔了出来,他低声肃容道:“师兄,血戮门虽然在此处人多势众……可既然师兄你是剑修,我看应对今日那怪物时师兄的身手,只怕修为绝不会低于那谢琮诸人……降妖除魔本是我正道应为,师兄为何不仗剑扫平那血戮门?却偏偏要易装潜入,这般费事?”
如果厨子早日将那血戮门分支荡平,也许好多惨剧便可避免……也许那两个小侍女便不会是那样凄惨的下场。
于修士而言,只是一念之间,于那两个凡人女子来说,却是生死之别。
杜子腾对这问题耿耿于怀。
厨子:……
不知道是不是杜子腾的错觉,好像他每多说一个字……这位师兄的脸就更冷一分。尤其是说到剑字的时候,师兄的脸已经冷要掉下冰渣来。
待杜子腾这句话说完,师兄已经拂袖吹灭烛火,淡淡道:“天色不早,早些歇息罢。”
杜子腾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好吧,不说就不说,生什么气啊,生气也好,正好这床两个人睡有点挤。
于是杜小爷大大咧咧将衣物一解一搭,倒头拉过被角便睡下了,他只在心中恶意揣测:哼,多半是你学艺不精根本没把握打赢那些邪道修士才用这样鬼鬼祟祟的办法,我只是一追问你就恼羞成怒,真是气量狭小,亏你还是堂堂剑修呢,没得丢了横霄剑派的剑修名声!
杜子腾双眼一闭,气哼哼地想睡觉,然而不知是否在马背上睡得太多的缘故,睡在这简陋却温馨的卧具中,杜子腾一时竟无法成眠。
杜子腾转过身来睁开眼恶狠狠地瞪着厨子,清冷月光透过窗棂笼罩在厨子周身,自他的额头、鼻端、唇角、下巴蜿蜒而下,以月华镂刻出对方深刻五官和盘膝而坐的挺拔身姿。这一刻,杜子腾竟是看得怔住了,就好像这周遭尘世中的一切尽皆褪去,只留下这一道应在琼楼玉宇间的出尘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