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穆安没料到秋芜会忽然这么说, 原本喜悦的心情停顿一下,诧异地看着她,似乎在猜她这么说的意思。
“芜儿?”他轻轻唤了一声, 抬起她的脸颊, 凑到眼前细细观察,“怎么这么说?”
秋芜在他手上推了一把,微微别开脸,只让他瞧见侧面,语气里听起来有淡淡的失落:“我说的是实话,既然怀了身孕,少不得要多注意些, 方才奉御也说了, 接下来两个月,我都不能侍奉郎君。”
元穆安揣摩着她的话, 再度笑起来, 调侃道:“方才奉御还说, 女子怀胎后,情绪多变,悲喜交替,易生怒火, 果然不错。”
秋芜柳眉一横, 往日的好脾气被他这话说得统统化成烦躁,明知他是开玩笑,也忍不住轻轻“哼”一声,抽出手不让他碰:“我说的都是实话。”
元穆安看一眼空落落的掌心, 又想伸手揉她的脸颊, 也被她偏头躲了过去。
“芜儿, 你这话到底是何意?难道是要劝我广纳后妃?”
秋芜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往旁边挪了挪,抱起一只靠枕,冷冷道:“我没这么说,只是郎君若真要纳妃,我也不会拦着。”
她说着不拦,脸上却写满了抗拒。
元穆安看得心花怒放,极想再逗她片刻,只是想起奉御的话,不敢真让她生气,便选择适可而止。
“是是,你没这么说,你也不用拦,”他主动靠近些,还想握她的手,却被躲开,只好暂且在她的裙摆上抚两下,“我没有要纳妃的意思。”
秋芜眼神动了动,没说话,只转头无声地看了他一眼。
“白日在别院里,那个李尚书家的娘子,你还记得吧?”元穆安又小心翼翼地往那边移了一寸,试图不动声色地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你下去歇息后,她又来了。”
“是吗?”秋芜面上闪过疑虑,“先前我问的时候,郎君分明说不记得她了,怎么后来还能记得。”
“你提过,我自然便想了想,没法子,她来同我说话,我看她生得和她父亲有几分神似,想认不出来也难。”
元穆安憋着笑,将自己和李三娘在众人面前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末了,还怕她不信似的,补了一句:“你若觉得我说得不可信,大可叫康成进来,让他再说一遍。”
“康成是郎君的人,自然是向着郎君的。”秋芜难得有这样的小性子,强硬地挑毛病,一说完,自己也噗嗤笑了。
等笑完,情绪又落了回去,也不知是不是怀了身孕的缘故,当真有些喜怒无常。
“郎君有这样的心意,我明白的,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消解罢了。”
元穆安拒绝李三娘的心意,不可谓不真挚。然而,许是她过惯了无依无托的日子,不敢只看眼前这一年半载。
她信赖元穆安,知道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也信将来不论过了多久,他都会待她好。
但是不是只对她一个人好,便不得而知了。
眼下拒得了一个两个,将来的三个四个五个呢?他是皇帝,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也并非事事如意。况且,连朝中大多士族官员家里都不止一个妻子,更不用说皇帝了。
他们成婚时,她刻意忽略,不敢问这些,眼下有了身孕,便不得不接受了。
元穆安见状,收敛笑意,正色道:“用不着消解。”
秋芜轻轻捏着靠枕的手指一顿,慢慢抬头,对上他笃定的眼神。
“现在不会有别人,以后也不会有。”
“真的?”
“真的。”
“可是你——”
“——朕是天子,是一国之君。”他伸手点住她的唇瓣,指腹轻轻摩挲着,“可我也是个普通人。朝中有大臣家中只一位妻子,并以此而显名,得许多士族的称赞。我身为天子,为何不能如此?况且,前朝也曾有过这般不近女色、勤于政事,谨遵圣人之训的天子,人人都称其为宽厚仁慈之贤主,难道我就不能当个这般贤明的君主?”
秋芜怔怔地看着他,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只觉眼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能。”
她眨眨眼,试图将满眶的泪水眨回去:“只是我从来没想过——不敢想……”
“别哭!”元穆安赶紧接住她眼角坠下来的一颗剔透泪珠,“可不能哭!孕期落泪伤眼睛。”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秋芜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却又笑了起来,“方才奉御可没说过。”
“我从前到蜀州去时,偶然听见一位乡野老妇说的……”
元穆安好不容易找来一块帕子要替她擦泪,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堂堂天子,居然听信一位乡野老妇随口说的话。
然而,妻子有孕,他也顾不得分辨其中真假了。
“不论她说得对不对,信了总比不信好。我同你说方才那些话,也不是为了让你哭的,只是要你安心些罢了。芜儿,你信我吗?”
“自然。”秋芜掉了几滴泪,那阵带着酸涩的感动情绪便被化解开来,“我自然相信郎君。”
“那便好。往后且放宽心。”元穆安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