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容。
“能得陛下如此厚爱,实是臣妹之幸。”他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回答了元穆安最初的那句话,“只是,臣只秋芜这一个妹妹,失散十年之久,让她一人在宫中为奴为婢,终于失而复得,实在不想再让她受半分委屈,更不想以兄长的身份来压她。况且,陛下应当也知晓秋芜的性子,若当真不愿,旁人如何劝,都不会改变心意,即便被强送入宫,怕也只会徒惹陛下生气。恕臣无能,无法替陛下劝说臣妹。”
这一番话说得也算诚挚,可落在元穆安的耳中,却与直言拒绝并无不同。
一时之间,他感到自己身为君主的尊严被打落到地上,颜面尽失。
他慢慢沉下脸,转身回到榻边坐下,移开视线不看秦衔,生怕自己克制不住会迁怒。
这对兄妹,真是一个比一个难说得通。
“罢了,你先——”
“下去”二字还未出口,秦衔却忽然拱手弯腰。
“但陛下的心意,臣定会代为转达,请陛下放心。”
所谓的“心意”,自然是方才说的要娶秋芜为妻的话。
秦衔猜得不错,这么久以来,元穆安始终不曾开口告诉秋芜,他有意以正妻之名迎娶她。
人心都是肉长的,身为哥哥,他为有人愿意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而感到欣慰。虽不能直接劝说,却能代为转达,某种程度上说,兴许比劝说更有成效。
元穆安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好”,心里却总觉得有些羞愧。
原来他也不比顾攸之好多少,连这样的话都要让旁人代为转达。
这样的念头自然不能让秦衔察觉。
元穆安很快调整心绪,恢复如常,肃着脸同秦衔说了几句与京中局势有关的话,交代他不久之后跟随进京时,可便宜行事后,方让他退下。
……
都尉府中,秋芜自城门处回来后,一连有好几位娘子前来拜访,好不容易应付完后,已是傍晚。
阿依提着食盒过来,一面替她摆晚膳,一面絮絮叨叨说话。
秋芜脱下见客时的外袍,略净手面后,方坐到食案后用膳。
阿依坐在一旁,仍旧说着什么,她听得断断续续的,总听不进心里去。
也不知为何,她有些心不在焉,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做一般。
“……胡大才往宋娘子那儿送羊肉去了,这会儿前院还未关呢——哎呀!”
阿依说着说着,一拍脑袋,道,“娘子,今日那位袁郎还未让人送字条来呢!”
经她这一提醒,秋芜才想起自己究竟忘了什么事。
她没有收到每日傍晚都会准时送到府上的字条。
“没送便没送,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淡淡地看一眼阿依,试图在内心说服自己,不必在意。
然而,每日都能收到时,不觉有异。一旦习惯了这一切,突然一日断了,反会觉得牵肠挂肚。
说完这话,秋芜并未释怀,反而越发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是否因为要见哥哥他们,他脱不开身,这才没能送来?或者,他忙得有些忘了?
又或者,多日下来,得不到她的回应,他已失去耐心,再不想做这些无谓的事了?
秋芜察觉到自己心中那一丝丝莫名的怅然,登时后背一凉。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她的情绪已再度被他牵着走了吗?不过是几张字条而已,收在妆奁里,连一个小格都占不满。
明明想好不再回头的!
她不禁深吸一口气,捧起热腾腾的肉羹闷头喝。
待用完膳,阿依将杯盘收入食盒,送至廊下后,又回来唠叨半晌,始终不见她回应,不禁有些纳闷:“今日都尉回来,娘子不高兴吗?”
秋芜摇头:“没有,只是有些心烦,大约是这几日屋里用多了炭盆,太过干燥的缘故吧。”
阿依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不再多说。
外头的天已彻底黑下来,秋芜抬眼看看挂在天边的一轮弯月,示意阿依将窗关严实,自己则坐到床沿上,拿起做了一半的针线,预备借此平复心绪。
心神不宁的时候,她都用刺绣或抄经练字来缓解。
只是,才绣了一圈牡丹花瓣的边沿,屋外便传来前院小厮的嗓音:“娘子,袁郎命人送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