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娇娇,接着便往秋芜身边移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元穆安,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顾攸之脸上的笑意也僵了僵,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秋芜,问:“不知这位郎君是?”
秋芜侧目看一眼元穆安,心里飞快思索一番,正打算像昨日对家中下人们说的一样介绍元穆安的身份,元穆安却在她前面开口了。
“想必阁下便是顾先生吧?”元穆安扯了扯嘴角,用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顾攸之,言辞之间虽平常无异,语气中却有难以忽视的莫名的压迫感,“在下姓袁,单名一个禾字,因过去与秦娘子有些故旧,目下正借居府上。”
一番话说得模糊不清,看似坦然,又仿佛有引人深思的涵义。
“原来如此。袁郎君……可是京城人士?”顾攸之莫名觉得心中没底,局促地笑了笑,试探着问了一句,有些想知晓他的身份。
“在下的确从京城来。”元穆安淡淡答一句,眼里的审视并未减少,仍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听说顾先生平日时常到椿萱院中来照顾这些孩子,想来平日应当不算忙碌。”
他这话其实不算唐突,只是不知为何,落在几人耳中,却各有深意。
秋芜不想让他多与自己身边的任何人有太多牵扯,尤其是顾攸之。
元穆安虽品性还算正直,但毕竟身居高位,又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一旦龙颜大怒,谁也不能保证顾攸之不会因此受到波及。
哪怕这种波及并不会危及性命和前程,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平头百姓而言,也会一辈子心有余悸。
阿依则觉得元穆安是在借此嘲讽顾攸之。
她和胡大等人一样,总觉得这位郎君居心叵测,不是好人,偏娘子心善,容他留下了。
还没等顾攸之回答,她便先说:“顾先生是心善,才时常来椿萱院的,平日先生在州府府衙中为刺史幕僚,刺史十分看重先生,先生可一点也不清闲。”
她说完,还用带着一丝鄙夷的目光看看元穆安,似乎在说:顾先生是凉州城中的青年才俊,不似你一般只知死皮赖脸地留在都尉府上。
还不到一整日,元穆安已深深感受到都尉府中的下人们对自己的鄙夷与不喜。
他脸色沉了沉,冷冷瞥一眼阿依,似乎要证明顾攸之根本没有她说的那般风光一样,道:“原来如此。听说昨日城中出了大事,州府的官员们应当彻夜留在府衙中商议对策,顾先生怎有闲暇来此处?”
区区幕僚,州府之中数以百计,在他眼里实在算不上什么。
果然,顾攸之闻言,面上泛起一层羞赧的红,有些惭愧道:“昨日的事事关重大,顾某只是刺史座下幕僚,无权知晓,是以今日得了府衙中的半日假,这才能来看看孩子们。”
秋芜悄悄瞪一眼元穆安,似乎在提醒他,城中这些事就是因他而起的。
“好了。”她拉着七娘转身往里走了两步,不想再多说,“孩子们都吃完了,咱们先收拾一番吧。”
说完,先行到坐在最靠边的一个孩子面前,替她擦拭沾了一粒粒胡麻和面屑的小嘴巴。
七娘也忍着心里的紧张,与阿依一道将食案上的碗箸收拾起来。
顾攸之则自然而然地到炭盆边用火钳拨了拨里头的炭块,又端起一旁的一盆温水搁到食案边的榻上,绞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秋芜,再接过她手里的那块和才从孩子们胸口解下的围兜,清洗起来。
一个个小郎君、小娘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面拍拍手掌,甜甜地说着“多谢娘子”、“多谢先生”。
只有元穆安一个人还呆站在门口,显得格格不入。
他皱了皱眉,压下心底的不快,行到榻边,将头一个挣扎着想跳下来的小娘子抱起来,想帮她踩到自己的小短靴上。
可他没留意,自己抱住的这个孩子正是曾经在京城南城门处见过他一面的娇娇。
小娘子虽才将将四岁,却十分聪慧,抬头看到他那张让她印象深刻的脸庞,登时吓出了满眼的眼泪。
偏她平日十分懂事,一向不声不响,从不随意哭闹,转头一看母亲还在忙碌,连哭出声也不敢,只憋着小脸蛋一抽一抽,反倒把元穆安吓了一跳。
他认出宋七娘,却没认出娇娇,只将她当作个陌生的小娘子,见她这般反应,不禁拧紧双眉,有些怀疑地低头与她对视。
难道他生得十分可怖吗?
可他明明生得相貌堂堂,当初在外四处征战,总是以满身尘土的样子示人时,也从未吓哭过哪家小儿,怎么现在穿了身普通百姓穿的麻衣,就吓哭了这个小娘子?
旁边的几个孩子注意到他们二人的样子,不禁呆了一呆,随即便不约而同地告诉七娘和秋芜:“娘子,娇娇要哭啦!”
顿时,所有目光都落在元穆安身上,带着不言自明的指责,让他倍感愿望。
他想放手,可手里抱着的是个小女娃,一旦松手便要摔下去了。
七娘胆战心惊地上前接过自己的女儿,道了声“抱歉”后,便匆匆去了隔壁屋子里小声安慰起来。
秋芜才给最后一个孩子擦好脸蛋,见状也走上前来,飞快地瞪了元穆安一眼,示意他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