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首。”
整个偏殿中陷入一阵可怕的寂静。
元穆安僵在原地,原本清晰明净的脑海逐渐变得混沌一片,仿佛有无数根看不见的针在一下一下刺着他的脑仁,让他头痛欲裂,难以理清现状。
仅存的意志力支撑着他问了一句“附近的百姓可有损伤?”
海连打着哆嗦,抽嗒两下,摇头道“火势虽蔓延得快,可宋娘子家中的墙皆是土墙,前几日有雨雪,留了湿气在墙中,勉强阻挡了片刻,附近的百姓得了消息,纷纷出来救火,没让火势蔓延开来。”
“那就好。”
元穆安喃喃说完,直接提步出殿外,吩咐康成下去备马,打算亲自出宫去看看。
刘奉来不及准备,只得迅速点了一队人马跟上。
一行人就这样骑马自宫门而出,沿丹凤大街疾驰而去。
集市离得不算远,不一会儿便到了。
留在这儿的太监和侍卫们正忙里忙外地收拾着火势熄灭后留下的废墟残骸,窄窄的巷道里挤满了围观的百姓,好容易才留出一条通道供他们往来通行。
元穆安甚至不必刘奉上前先替他清道,便已快速穿过人群,来到已然坍塌的一片废墟之前。
被烧得焦黑的地面上,两块高半丈有余的木板盖在上面,从焦黑边缘处的一把铜环上勉强能辨别出应当是原本的院门。
就在这两块木板边的空地上,有三块素白的麻布,麻布底下,似乎遮盖着什么东西,两长一短,一下就让人联想到了尸身。
元穆安脚步一滞,身子也跟着晃了晃,只觉那素白的颜色刺得他双眼发痛。
他想要上前查看,一名侍卫却扑通一声跪到他面前,满面沉痛地磕头,道“臣等办事不力,未能将良媛护好,求殿下责罚。”
周遭百姓本就议论纷纷,猜测着这里头的到底是谁,站得近的几人听他这样一说,立刻瞪圆眼睛,又惊叹地与其他人交头接耳起来。
元穆安顾不上这些充盈于耳边的声音,只是径直走到近前,俯下身冲那三块素白的麻布伸出手。
那侍卫赶紧不忍道“殿下小心,尸首已被烈火烧得……”
“面目全非”四个字还未出口,元穆安已颤抖着手掀开了麻布一角。
两具尸体果然被烧得惨不忍睹,全然辨不清谁是谁,只有身上仅剩的衣物残损的角落能叫人看出身份。
元穆安盯着其中一具尸首脚踝处挂着的一小片比巴掌还小的竹青色布料,竟然莫名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十五岁的他站在官道边,低头看着那个面黄肌瘦,却有一双明亮眼眸的小娘子,抽出腰间匕首,将她紧紧攥着的那块布料割下,告诉她,拿着这个,就能想象他在身边保护她。
十多年过去了,如今要换她先走了吗?那竹青色的衣角,难道就是她还给他的一缕念想?
不知不觉间,元穆安感到眼眶发酸,眸中渐渐沁出湿意。
他颤抖地伸出手,想抽走那片布料。
可那布料虽还能看出颜色与花纹,却因受火焰的烘烤,已变得脆弱不堪,不过轻轻一碰,便如枯叶一般碎裂开来。
他指尖一顿,连心口也跟着闷痛起来,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又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用力地捶。
今日是腊月十九,本是他要成婚的日子,他花了数月的时间,一点点谋划,好不容易将这桩婚事推了。
他本想,若将来朝局稳固,便是一辈子不立皇后,也不是不可能,只要秋芜能如从前一样安心留在他身边。
不论是住在东宫的他,还是将来要坐在宣政殿的他,都太孤独了。
谁知,他还未来得及将这些话告诉她,便出了这样的事……
“殿下……”一向沉默的刘奉难得开口,“节哀。”
元穆安撑着膝盖勉强站起来,摆摆手刚要说话,一开口,却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周遭的众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
刘奉眼疾手快地扶了元穆安一把,这才让他不至于跌倒在地。
康成等人不敢耽搁,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搀扶起来,上了原本载着秋芜出宫的那辆马车,穿过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快速往兴庆宫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