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捏着手里的另一只茶盏,好容易才克制住再次丢出去砸碎的冲动,被谢颐清取下放回到桌案上。
“并非我要与他置气,实在是他越来越不像话了!他、他就与他那父皇一样忘恩负义,咱们谢家帮了他们父子多少,他们又是如何报答谢家的?如今,眼看你们两个的婚事就要成了,他却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封什么昭训,明摆着就是不把你和整个谢家放在眼里!”她说着,又有些怒其不争地看向谢颐清,“四娘,你也是,这样的事怎能轻易答应!我这是在替你出气!将来你是要做太子妃、做皇后的,可不能像我当初那般,被那个陈氏一压就是这么多年。”
谢颐清沉默一瞬,终究还是问出了先前已然隐晦地说过几次的话。
“姑母,太子表哥对颐清并无情意,颐清过去也从未想过高攀太子表哥,何必非要促成婚事?兴许,以太子表哥的性情,没有这桩婚事,他反而会对谢家高看一眼……”
过去的数月里,她明里暗里与姑母和父亲说过这些话,盼着他们能想清楚其中的关节,不要为了所谓的家族地位,再度酿成姑母与圣上这般的憾事。
只是,不论是姑母还是父亲,都一点也听不进她的劝说,因此,这一次她也未抱希望,只是想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果然,谢皇后一听这话,便眼含责怪地看着她:“四娘,谢家的几个小娘子中,我最中意的就是你,你从小懂事听话,怎么到这份上了,还有这样的念头?你若不当太子妃,这位置会留给谁,徐家还是沈家?不论是谁,一旦得了这个位置,势必影响谢家的声望与地位,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谢颐清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劝不住姑母,只得低头认错:“是颐清思虑不周。”
不论是家中的事还是朝中的事,从来都轮不到她做主,就连自己的终生大事,都只能听从别人的摆布。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约就是她不曾爱慕过元穆安,不会在他这儿受伤了。
让她动过心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了。
……
封秋芜为昭训的那道旨意最终没有从翰林院发出去。
宫中不少人都听到了风声,等了好几日,却只听说是元穆安命人将其截了下来,说是还需再改一改。
就这样搁置了好几日,众人未等到结果,反而被北方前线送回的最新战报吸引了目光。
经多日激战,大燕军已然取得了好几场胜利,其中,那个投笔从戎的叫秦衔的年轻人,更是在其中一场大战中,向主帅献计,帮大燕军生擒了数百名突厥王公贵族极其家眷,功劳极大。
元穆安在一日朝会上大大褒扬了秦衔,并当场下令,待战事结束后,要让此人入京受封赏。
此人虽未露面,却已在京中出尽了风头,就连宫里都有不少人议论。
秋芜这些日子一直待在东宫不曾出去,也从清晖殿的几个太监们口中听说了几句此人的事迹,心中亦有几分羡慕和感慨。
若哥哥还在,兴许也已挣回了功名,即便没有这位秦校尉一般风光,却至少能让她有个依靠。
不过,这些到底只是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眼下她最在意的,还是元穆安这几日的异常。
自那日从清宁殿回来后,他便没再碰过她,只是每日夜里搂着她入睡,至于封昭训的事,更是一个字也没再提。
有时,他从承恩殿回来后,会看着她出神片刻,在她察觉到时,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甚至有一日,她小心翼翼地再度问起七娘和娇娇的情况时,他竟然破天荒地没再避而不谈,只管用她们威胁她,而是丢下一句“过几日让你去看她们”,越发让秋芜感到不对劲。
她知道元穆安的为人,若说前些日子留着宋七娘母女,很可能是真的想用她们来要挟她,到了这几日,她却不信了。
他一直将人扣着,恐怕有别的用意。
但不论如何,能见一面七娘和娇娇,秋芜的心中也能暂觉几分宽慰。
为此,她手抄了一卷金刚经,亲自捧着送到兴庆宫的佛堂中,虔诚地跪在佛像前磕头,为七娘母女祈福,又用自己的积蓄在佛前替她们供了一盏长明灯,请了一枚由常住宫中的高僧开过光的平安符,等着探望的那日送给她们。
只是,才从佛堂离开,还未及跨出最后一道门槛,她便迎面遇上了前来上香礼佛的谢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