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马车沿着来时的丹凤大街往回行了一段路程,既没往刑部、大理寺、京兆府这些官府所在的地方去,也没往兴庆宫去,而是绕去了集市,在她之前和元穆安私会过的那家酒楼外停下。
“秋姑姑,请先下车吧。”
车外是海连的声音,这一路过来,看着马车的人除了刘奉等几个侍卫外,还多了海连和手下的三名太监。
秋芜知道,这十几个人都是来看着她,防止她再次逃跑的。
她心中再度感到一阵挫败,方才,明明只有一步之差呀,若再早那么半刻出门,兴许这会儿已经出城了。
从车上下来,她朝后看了看,见确实只来了她一个,便又问:“海公公,不知与我同行的那两位娘子去了哪儿?”
海连这段日子四处奔波,累得不成样,好容易找到人了,自然要更加谨慎,态度虽还似从前一样恭敬,却多了几分防备。
“姑姑莫要为难我们了,都是替殿下办事,咱们只管听吩咐便是,别的一概不知。”
说着,亲自捧着一身衣物,躬身请她入雅间。
“殿下吩咐,请姑姑先在此沐浴更衣。”
秋芜看着他手里的衣物,想到方才元穆安看到自己肤色变化时,露出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不禁叹了口气。
元穆安还是那个元穆安,她觉得自己一下就猜到了他的心思,无非是嫌弃她现在这副模样灰败丑陋,非得好好梳洗才能入眼。
这个人,连要给她治罪前,都得先嫌弃一番。
她知道自己又成了砧板上的鱼,没有拒绝,接过衣物,转身进了雅间,将宋七娘给她画的妆清洗干净,重新绾发,再脱下身上的粗布麻衣,换上海连给的那身衣裙。
那是她从没穿过的华贵衣物。
里头是一件石榴色宝相花纹曳地诃子裙,布料是最上等的丝绸,花纹则以金线绣成,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外头则是一件浅黄色半透薄纱大袖衫,脚踝处的云纹与袖口收边处用的仍是金线。
甚至连首饰也为她配好了,鎏金臂钏、点翠玉簪、玛瑙珠串、嵌宝耳坠,一样也不少。
秋芜看了一眼,最后还是一样一样都戴上了。
望着镜中打扮得光鲜夺目的自己,她感到十分陌生,这种陌生,比先前宋七娘给她涂抹肤色、斑点和细纹后的陌生更强烈。
大约是因为她本就出身穷苦之地的小吏之家,更习惯朴素日子的缘故吧。
可是,她是个才十八岁的娘子,性情再淡,内心也总是爱俏的,从前只是刻意掩饰罢了。
以元穆安那掌控欲极强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她。若今日真是她还能安然无恙的最后一日,她宁愿让自己好看些。
收拾好后,重新登上马车,这一次,马车终于驶入了兴庆宫,在东宫的重明门外停下。
重明门是东宫正对毓芳殿方向的一处门,门外所接处,就是御花园。
正是白日,御花园中有不少各宫嫔妃、宫女和太监来来往往。
秋芜从这道门往来东宫和毓芳殿之间,早已数不清多少次。
可是,从前都是以掌事宫女向太子禀报九皇子日常起居事宜为由,才能光明正大地出入。如今,她一身不合规矩的华服,贸然出现在此,也不知会引来怎样的议论。
但这时,已容不得顾虑太多,秋芜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踏下马车,由海连引着,顺着熟悉的道路来到清晖殿。
殿中,元穆安也才从外头回来,换了身起居服,在榻上坐定,看着眼前躬身下拜的秋芜,慢慢攥紧了搁在隐囊上的两只手,好半晌没有出声。
再找到人之前,他心中积压了太多太多质问的话语,只等她回来,要亲自问她,又想过无数次,要如何惩罚她,让她记得教训,从此再不敢欺骗他。
可现下人单独送到面前来了,他却忽然不知该从何问起,更别提惩罚了。
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不知过了多久,才艰涩地问出第一句话:“秋芜,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奴婢擅自离宫,欲逃出城,自知罪无可恕,不敢奢求殿下宽容,要打要杀,听凭殿下处置。只是与奴婢同行的宋娘子母女并不知晓奴婢是宫中私逃的宫女,一起出城,也是因被奴婢游说,望殿下明察秋毫,莫冤枉他人。”
秋芜跪在地上,始终低垂着脑袋,淡淡地说完这一番话。
元穆安原本渐渐平静下来的心情一下就被再度激怒。
“你回来,便只想与我说这话?就为了给那对母女求情?”他只觉胸口一阵阵发堵,忍不住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要离开?是我待你不好吗?”
他自问这大半年里待她算得上用心,而她也从来不曾忤逆过自己,若不是这次忽然失踪,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秋芜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要点头,到底忍住了,轻轻摇头:“殿下待奴婢很好,奴婢明白,身为宫女,本就不该奢求主子的垂爱,奴婢有自知之明。”
元穆安听罢,虽觉得这是实话,心底却莫名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膈应。
他不想再听这些她说过许多次的话,便不耐烦地摆手:“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