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刀子名副其实,烈如火,利如刀,喝得席间其他几位郎君都有些上头。
不过,他们浅酌慢饮,又吃下不少炙肉、瓜果与点心,至多微醺而已,见元烨醉得头晕目眩、神智涣散,纷纷笑了起来。
“九殿下还是喝得太急了些,好酒、烈酒,细品才能明白其中况味呀!”
“你懂什么,还是快让九殿下回去歇下吧,横竖有人伺候呢。”
一言既出,众人顿时明白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初杏和元烨几眼。
“好了,你们若也乏了,便都回去吧,明日还有西域诸国的使臣前来一同赛马,别闹得太晚。”
元穆安坐在主座上,冲这些人抬了抬手,身形稳如泰山,毫无醉意。
在军中的那十年,他带着将士们南征北战,深入过沿崖陡峭、地势险峻的西南,横跨过天寒地冻、杳无人迹的东北,早习惯了用烧刀子这样的烈酒驱寒、壮胆,此刻与众人小酌,自然面不改色。
至于他们说的那些胡话,与他在军汉中听到的粗俗之言相比,更是不痛不痒。
可是,想起他们也曾这样打趣过秋芜和元烨,他心里就一阵不痛快,再不想继续同他们耗下去。
众人闻言,明白他的意思,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不约而同地起身告退。
一场庭中的私宴,不过半个时辰便结束了。
元穆安也从主座上起身,回了正殿,留下下人们在外收拾杯盘。
康成没有立刻跟进去,而是先悄悄向干儿子海连使了个眼色,见他心领神会地出去,这才随着元穆安进屋,更衣净手、端茶递水。
……
永安殿中,元烨被福庆和初杏从两边搀扶着在榻上坐下,晕乎乎地晃了晃脑袋,问:“这是哪儿?”
秋芜已被竹韵从屋里叫了过来,见状吩咐兰荟去准备醒酒汤,又亲手倒了杯温水,答:“殿下喝糊涂了,这儿是永安殿呀,您已回来了。快喝口水吧,醒酒汤一会儿就送来。”
只是,还未递至元烨的面前,却被站在旁边的初杏挡住了。
“秋姑姑,还是让奴婢来吧。”
不等秋芜答应,她便笑着伸手接过那杯温水,半跪到元烨的身边,递到近前,柔声道:“殿下请用。”
元烨在朦胧之间听到秋芜方才的话音,心下安定,不觉有异,乖乖地就着杯沿大口饮水。
倒是被挡在一旁的秋芜感到十分诧异。
她认得初杏,昨日分明听见谢娘子将初杏送到了元穆安身边,今日却出现在了元烨的身边。
“姑姑,初杏是太子殿下拨到咱们殿中的。”福庆方才一直在长宁殿中随侍,见秋芜疑惑,连忙轻声解释,“说是咱们殿中的宫女年纪都太小,殿下身边又恰好缺一个贴身伺候的……”
秋芜看着福庆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顿时明白过来“贴身伺候”的意思。
她忽然想起昨日与元穆安私会时,他曾说过,留着初杏还有别的用处,原来竟是这样的“用处”!
可见,像她们这样的宫女,在贵人们的眼里就是像物件一样的存在,可以随意安排、赠人。
很快,兰荟将醒酒汤送到殿中。
秋芜没再亲自去接,只让初杏服侍元烨喝下,又看着他躺到榻上,闭着眼迷迷糊糊睡去。
“秋姑姑,殿下已暂时睡下了,屋里无别的事,不妨让奴婢留在这儿守着,大家都回去歇着,可好?”初杏给元烨盖了薄毯后,便轻声询问秋芜。
秋芜明白她是想留在屋里守着元烨独处一番。太子安排的人,自然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于是点头道:“好,那就劳你费心了。”
她说完,冲屋里的其他人挥手,带着大家悄声退下。
临出门时,她并未直接离开,而是留到最后,等其他人都出去了,才看向初杏,压低声认真道:“初杏,你来永安殿伺候九殿下,心中可有不愿?若有,不必勉强自己,九殿下虽有几分脾气,却并非蛮不讲理之人,想来不会强迫你。”
初杏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本能地猜测她是否不想让旁人靠近元烨,生怕会影响自己在元烨面前的地位。
可看她诚恳认真的表情,又好似真的只是询问她的态度。
初杏不禁想起过去在宫中听过的传闻,都说毓芳殿的秋芜姑姑最是好性子,从来不争不抢,对谁都和和气气。
她过去在清宁殿服侍,习惯了谢皇后的严苛和其他宫女们之间的互相猜忌,难得有人问她一句愿不愿意,一时心情复杂,也变得认真起来。
“秋姑姑,能得主子们抬爱,是我的福气,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会不愿意?”
秋芜见她目光清明,态度坚定,没有任何勉强之色,心下了然,不再多言,冲她笑了笑,便关门离去。
殿内不留他人,殿外却须有人守着。
按几人轮值的顺序,今日应是兰荟和福庆。秋芜吩咐二人备些热水,在西梢间候着,无事不入殿后,才一个人回屋去。
方才问初杏那一句,只是为让自己心安。
她入宫近十年,早已看遍宫中形形色色的宫女。
她知道,这世上有像她自己这样,生于微末,地位低下,却仍旧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