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架子上备好的巾帕,上前行过一礼后,便站到他的面前,擦拭他被水汽沾得湿润的脸庞、脖颈。
元穆安没有拒绝,站在铜镜边任由她手中的巾帕在自己脖颈上一点点按过去。
他身上的青袍未扣腰带,险险挂在身上,衣襟底下坚实有力的胸膛若隐若现。
秋芜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却仍旧忍不住脸颊泛红。
元穆安站得离她极近,身上的水汽没遮拦地盖到她身上,又为她蒙上一层柔光似的水雾。
他低头打量着她的模样,忽然一手捏住她拿着巾帕的手,另一只手则点在她的下巴处,将她的脸颊高高抬起。
从锁骨至脖颈、侧脸的线条顿时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他眼前。
略有些粗糙的拇指从那道细如丝线的伤痕边缘轻轻抚过,引得她一阵战栗。
“别动。”元穆安冷眼看着她脸颊泛红的样子,轻声道,“知错了吗?”
白日在清宁殿,他当众问她,可有什么要分辩的,现下在自己的寝殿中,又问她是否知错。
秋芜被迫仰着脸颊,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轻轻“嗯”一声。
“错哪了?”
“奴婢是殿下的人,不该被旁人伤了脸。”
元穆安听了她的回答,轻笑一声,慢慢松开手,指尖顺着她的脖颈下滑,掀开她的衣襟,仔细查看锁骨上的淤痕。
这处伤,白日还只是略微发红,现下已变得青紫,看起来有些瘆人。
元穆安只觉那处十分碍眼,不禁又将她的衣襟拉下一些,露出胸口雪腻之间的几点鲜红,方感到顺眼。
这些才是他白日留下的痕迹。
“我的东西,除了我自己,容不得旁人留下一点痕迹,这一点,你知道就好。再有下回,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秋芜顺从地点头:“奴婢不敢。”
他话语里像对待一件物品一般的态度一点也没让她感到伤心。
这是早就清楚了的。
才和他暗通款曲时,她也曾对他怀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情愫。
毕竟,他生得俊美异常,身份亦高贵无比。这样的郎君,偶尔的温柔,便足以令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又让本就对他有深刻印象的她如何不心动?
哪怕她一开始就明白,自己的身份有多么卑微。
她期望的,也不过是一分真心罢了。她以为他有,直到那一日,温存过后,听到他一番话,才将她从不切实际的妄想中唤醒。
他搂她在怀,笑着赞她的名字好听。
那时,她满心柔情蜜意,只以为他想听她说说过去的事。
她想告诉他,秋芜乃秋草,她幼年时生得瘦弱,发丝枯黄,非寿考之相,父母盼她能如秋草一般坚韧地活下去,遂取此名。
可还未开口,便见他指了指卧榻边的秋色小屏山,道:“这幅秋色图,旁人会赏其中的美人、红枫、断桥,却唯独不会注意掩在其中的秋草。芜儿,你与屏中的秋草一样,藏在我的身边,只有我会看,只有我能看。”
她心头一冷,愣愣看了那幅绣在屏风上的秋色图好一会儿,只觉像从高高的云端跌落下来了一般,一边浑身疼痛,一边骤然清醒。
在他眼里,她就与被钉死在屏风中的丝线一样,可以任他赏玩,却由不得别人触碰。
若哪一日,有人不慎将乌黑的墨汁洒到屏风上,又或者,经过一个个春秋的风吹日晒,屏风上的丝线失了光泽与弹性,如年长的娘子们面上生了皱纹一般,再不好看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丢掉。
明白了这一点,她便再没了任何幻想,如今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自然也不会再惊讶伤心。
“把衣裳脱了。”元穆安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到铜镜边的匣子里拿了只瓷瓶后,坐到卧榻边,淡淡吩咐。
秋芜的脸更热了,白日才在这间屋子里与他亲昵过,现在又要做什么?
她张了张口,想推拒,可一触到他平静的目光,又自觉将话咽了下去,慢慢将身上的襦裙褪去,只余抱腹,低着头行到他的身边。
元穆安看着她这副忐忑的模样,面上笑意更甚,轻拍自己的膝头,道:“怕什么?今夜不动你,给你上药罢了。躺下吧。”
秋芜心底一松,依着他的意思,侧卧到榻上,脑袋枕在他膝上,将受伤的那一边露在外面。
虽然知晓脱了衣裳总不会轻易放过她,但他在这件事上一向说话算话,总不至于反悔。
元穆安揭开瓷瓶的瓶盖,用一根细细的小银勺挖出一块深色膏体,也不用手,就这样直接就着银勺,轻轻触上她锁骨上的淤痕。
冰凉的触感顿时令她一颤。
元穆安有意戏弄一般,又用瓷瓶往她身上贴了贴,眼里含着笑,面上却故作严肃:“别动,抹错地方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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