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的命运仿佛早已注定。
梁舒如被音乐唤醒一样,慢慢睁开眼。尽管体力大不如前,但是他丝毫没有放弃对手部动作和面部表情的控制。这是一个花滑运动员的态度和骄傲,哪怕状态不好,也要尽量留下美的瞬间。
第一跳,4Lz。梁舒在点冰的那一刻就尽了全力,完全把自己甩出去。他没有管歪掉的轴心,而是把不多的体力都用在旋转上。果不其然,梁舒像扔麻袋一样,重重地摔倒在冰上,他没管酸痛的身体,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实时记分牌。
4Lz,-1.9的GOE,还额外扣减了一分摔倒的判罚。计划成功!梁舒转完了4周。这个4Lz,裁判不想认,也要认。
梁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强撑起剧痛的身体,接着向前滑去。
这就是梁舒的目的。既然四周跳一定完不成,求稳三周跳也没有收益,那就不如赌一把。选择最难的四周跳,赌自己能转足周数,赚取跳跃的大部分分数。
波琳娜疯狂地鼓掌给爱徒助威,“我就知道,梁舒是个小疯子。他对胜利的渴望真令人吃惊。”
伊柳沙后知后觉地问道“梁舒的状态好差,肌肉好像没力量了。这一跳,梁舒是不是明知道自己要摔?他就不怕吗?”
波琳娜意味深长地看着伊柳沙。
都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不怕?咬牙硬撑罢了。
伊柳沙突然觉得后背发寒。谁都知道在现行规则下,摔掉的跳跃也能保住大部分分数,但是却没有人这样做。四周跳摔倒就像从离心机里被摔倒在水泥地上。这样的疼痛和不低的受伤几率,足以让人在起跳时腿软。
梁舒是真正的花滑疯子。他明知道自己站不住,还尝试四周跳,甚至理智地主动
摔倒。伊柳沙突然觉得,状态不佳的梁舒,比之前满血上场时,更让人胆寒。
第一跳梁舒保守起见选择了最擅长的3Lz+3Lo。这个最值钱的三周连跳,一如既往地稳定。解说汤馨忍不住叫了一句好,有3Lz+3Lo在,至少为梁舒守住了分数底线。
随后是一组燕式旋转和定级步法。梁舒的冰感和滑行是看家本事,这是前世今生始终泡在冰场上得来的。对他来讲,穿着冰刀比赤脚更加自如。他脚腕微动,内勾步接外勾步,再接结环步,每一次用刃都很深,每一次转换都非常明确,一串步法美轮美奂。
可是梁舒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他的体力所剩无几了。他的双腿软的像面条,喉咙间泛上血味,眼神虚弱却透着狠劲。
梁舒的身体虚得吓人,汗水不间断地流过白皙的下巴,没入凹陷的锁骨。细软的发丝贴着苍白的脸颊。任谁都能看出来梁舒的状态实在不好。
梁舒勉力支撑的景象,却散发着奇异的美感,牢牢吸引着全场的目光。他像被漂洋过海的丝绸贡品床单,却被劣质香烟烫出烟孔。你能想象出它崭新华贵无懈可击的样子,可是它落魄的样子更让人着迷。
最后一跳了,3A。自从梁舒在上个赛季征服了3A,这个高难跳跃成为了梁舒的制胜法宝。可是现在,梁舒腿软到站都站不住了,怎么可能跳3A。梁舒压缩出肺泡里最后一点氧气,毅然起跳。
梁舒触冰的那一刹那,膝盖发软向左边倒去。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膝盖在重压之下,几乎发出哀嚎。
伊柳沙诧异地问道“他竟然站住了?”
是的,梁舒最后一跳奇迹般地站住了。在练习中,他的3A只剩下一半的成功概率,却在体力耗尽时勉强站住。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状态极差,但是他却交出了一份不差的答卷。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为大赛而生的。他们的血液流淌着战斗的意志和必胜的信念。
小提琴的音区越拔越高,小号再次重现悠扬哀婉的主旋律。梁舒的既定动作只剩下最后一组旋转。
他在燕式旋转中缓慢下蹲。这个对专业运动员很简单的动作,却让他重心不稳,脚底打滑直接趴在冰上。
全场哗然,旋转摔倒的罕见程度,仅次于平地摔。在顶级选手中,几乎不会出现这种低级失误。梁舒连旋转都无法控制,可见身体已经累到极限了。
“可恶,又要被扣一分了。”梁舒撑着冰面站起,突然觉得脸颊一热,用手抹了一下。抬手一看,是一丝血迹。方才摔倒时,冰面上的碎冰,割破了他的脸颊。
美人战损冰场染血,固然美丽。但是全场冰迷心如刀割,不少女观众惊呼着遮住了眼睛,不忍心再看。那可是梁舒的脸,就这样受伤了。再往上一点点就是眼睛了。
梁舒毫不在意甩掉血珠,继续完成旋转。对他而言,摔倒时如果拉伤肌肉才是大事,脸上划了一道小口子,连受伤都算不上。相比起来,还是摔倒损失的一分,更令人心痛。
乐曲结束,梁舒照例在贝尔曼旋转中结束了《大路》。他撑着膝盖喘了半响,迎接全场观众的欢呼。鲜血又一次流到了下颌,染红了考斯腾,红与白之间触目惊心。
毛绒玩具如雨点一般落下,梁舒的抛物礼比完美发挥的霍伊尔更加盛大。
竞技体育最是残酷,最是黑白分明,分数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但是有些事情,不能纯粹用分数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