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走下台阶, 忽然顿了顿,她又望了杨昭仪一眼,总觉得静媛今日的神色虽然看着如往日一般愚蠢, 却又有些小心翼翼, 似乎有心事, 她挥了挥手, “罢了。阖宫晚宴,本宫突然离席,不合礼数。”她伸手招来婢女冬冬,“你代本宫去碧玉宫后院查看。”说完, 皇后就转身往殿中走去。
杨静媛愣在原地,她望着皇后金丝彩线缝制的凤袍, 想起自己仍由皇后摆布的命运和困在深宫中的韶华岁月, 她愤恨地咬紧银牙, 手指攥紧成拳。不能让皇后回去,一定要将她带离摘星阁, 若皇后回去了, 这些日子的布置全都白费了。
引走皇后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若今日的计划不成, 她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还有机会能够将杨路依从皇后的宝座上拉下来。今日之事一定不能毁在她的手中,她只能以退为进,再试一试。
杨昭仪冲上去一把拉住皇后的衣袖, 娇声娇气地说:“姑母,让静媛去好不好。姑母想想啊, 贤妃宫里藏着这种肮脏的东西,她的宫人会轻易地放冬冬进去查看嘛,但若臣妾领了皇后的命令去后院探查, 碧玉宫的宫人就不敢阻拦了啊。”
皇后点点头,德妃已经引贵妃去湖边了,此刻最重要的是在殿中等候侍卫将私通的贵妃抓来,“也好。那你和冬冬一起去吧。”
杨昭仪喜笑颜开,又拍手道:“那姑母日后一定要记得静媛今日的苦劳啊。贤妃过往不过是一介婢女,德妃又是前朝余孽,只有静媛心中最向着姑母。”她转身一边走一边对着冬冬说,“待会儿,你跟着本宫,听本宫号令。哼,这些人的阴谋诡计,本宫必要给她们全部揭穿了!”
“等等!”皇后看了一眼左右,杨静媛太蠢又聒噪,她对冬冬说的话已经引起了堂中一些嫔妃的瞩目,待会儿若她真发现了什么,以她贪功冒进的性格,必会闹得不可开交。不管怎么说,贤德二妃都在为自己做事,若是真有什么矛盾,也该由她来私下处置,而不是宣之于众。
皇后深思了一番,其实不去也可。但心中升起了疑窦,不眼见为实,总是不安。而且听静媛的意思,贤妃德妃争吵之时看到她,一下住了嘴,争吵之事又事关三皇子、四皇子,她们却不肯告诉本宫……还是得去看看,把步儿的尸体打捞出来,待今晚事毕之后,以此为证,审问二人。替本宫做事,容不得她们有别的心思。
“本宫随你一起去。”皇后算了算时辰,一来一去花不了多少功夫,她得把杨静媛镇住,别让她吵闹起来,坏了今夜的事。
行至碧玉宫,婢女见皇后亲自驾到,不敢阻拦。
灰蓝的天幕中乌云被风卷走,昏黄的月光缓缓洒在皇后璀璨的凤冠之上,寒风凛冽,吹起衣裙翻飞。
杨昭仪步至后院,胆怯地抓着皇后的胳膊,把皇后往离井口较远的地方拉,“姑母,静媛害怕,那日替静媛监视贤妃的人回来回禀,说贤妃在后院藏尸,吓得静媛几夜睡不着觉。”
皇后睨了她一眼,心中暗叹,真是一个空有美貌却毫无底气的女子。“你既然早就发现了,为何今夜才告诉本宫。”
杨昭仪身体颤了颤,立即又想好了说辞,撒娇般挽住皇后的手往后院的花丛边走,“静媛本想独自将事情查清楚了,再告诉姑母。可是今日来赴宴的路上,又听见德妃与贤妃低声咒骂对方。德妃说什么,你不仁我不义,今夜事败必会……贤妃说什么损人不利己……她们声音太小,静媛没有听清楚。但静媛忧心忡忡,害怕今夜会出什么事,所以再也忍耐不住了,把心里知道的都告诉了姑母。”
今夜事败?这四个字重重地撞进杨路依的脑海。她眼眸闪烁,一时之间思绪良多。今夜她们布置的事,杨静媛并不清楚,因为上一次惩治梁氏的时候,她本打算在贵妃来为梁氏求情之时,再治贵妃一个挑唆妃嫔犯罪的罪名,结果贵妃并未来凤栖宫,她又听听雨阁的宫婢说,那夜杨昭仪不管不顾地在长街上与贵妃争吵打闹,且事后以贵妃骄纵的脾气,却又并未来凤栖宫状告杨昭仪。这让她不禁怀疑杨昭仪与贵妃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她才将杨静媛排除出今夜的筹划。
皇后轻抚心口,她们跟随本宫这么多年,不会叛变的。若有不臣之心,那也不会是贤妃,而是德妃……她摇了摇头,先不要多想,她指着内侍,“你们,把井盖打开。”
沉重的石头井盖上堆满了白雪,两个内侍合力才将井盖掀开,井盖摔在雪地中,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后院树梢上的夜鸦扑簌簌地惊飞。
月亮又隐进了云里,侍从灯笼的光在风中不安地跳跃,若明若暗。井盖掀开后,腐臭的刺鼻气息冲到众人鼻尖。
杨昭仪不敢过去看,还拉着皇后不让她去井边,语带哭腔,“姑母,让他们去看吧,静媛害怕。”
“娘娘,井中确实有一具女子的尸体。”内侍把灯笼往里一照,看到了腐烂的尸身瘫在井里的枯草上,身上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