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檀欣才从宫外回来,她背着一个包裹,满头大汗, 宫门的侍卫照例检查行囊, 以防宫婢把违禁物品带入宫中。他们见檀欣行色匆匆, 拦住她, 让她将包裹打开。
檀欣扭捏了一会儿,才把包裹递给侍卫。侍卫们发现里面全是男子的装束,险些把檀欣给拘了,她连忙解释:“贵妃娘娘, 她想扮作男子玩玩……”她又拿出银子请侍卫们喝茶,他们这才给她放行。
宫婢不好当啊, 上次买夜行衣, 这次买男衣, 下次还要买什么?檀欣连连摇头。掌灯时分,她才回到摘芳殿。
贵妃正好用完晚膳, 兴冲冲地接过包裹打开看了看, 捻着衣服不太满意地瘪嘴道:“料子很普通呢。”
檀欣累得喘气,若让她再出去一趟, 她就想告老还乡了,“成衣铺只有这些货色,若要时兴的好缎子, 还是得去布庄量体裁衣。”
林绿萼把包裹系上,放在自己的腿上, 兴致勃勃地说:“好吧,你去寻个尺子来,本宫今晚量量。”
“娘娘不是才量过吗?奴婢那儿还有记录……”檀欣话未说完, 就看到林绿萼冷淡地看着她,于是住嘴,“是,奴婢去寻。”
“让温雪去寻吧,你先下去休息,把云水叫来西次间。”林绿萼扛着包裹,往西次间走去,右脚脚尖还有点痛,但行走已不碍事。
檀欣见贵妃心情不错,心里也释然了,没想到贵妃这么快就和云水和解了,枉我早上还担心了好一会儿。
云水推开西次间的门,在门口踟蹰着不敢进去。
林绿萼沉着脸,手里拿着鸡毛掸子缓缓挥舞,没好气地望着他,“愣着干什么?”
“娘娘午后说让奴婢离娘娘远远的,西次间这么小,奴婢不知该不该进。”
“嚯。”林绿萼轻斥一声,鸡毛掸子打在椅子上,发出咚咚地响声,“进来。”
“是。”他关上门后站在门边,双手背在身后,低垂着头,似乎很是愧疚。
林绿萼平静地说:“把衣服脱了。”
云水站在门边,退无可退,惊讶地望着姐姐,“啊?”
林绿萼脸上微微燥热,把身旁的包裹丢过去,他的眼神怎么又羞又期待,在想什么呢这个混账,她蹙着眉头说:“换上这个。”她的鸡毛掸子指向屏风,“去那后面换。”
云水打开包裹,里面有一件鸭卵青绣银色翠竹的长袍,一件月白色松石纹圆领袍,一件黑色红鹤纹直裾,“穿哪件?”
林绿萼一副厌恶的模样,淡淡地说:“随你。”她面上不耐,手却攥紧了帕子,不安地揉搓,暴露了她激动的心情。她听到衣衫落地的声音,不时望一眼屏风,自顾自地喝着茶,佯装淡定。
她的心情非常复杂,她想做出足够的冷漠,让云水告诉父亲,她对父亲想要利用她生子夺权的安排十分厌恶,但她内心又格外的澎湃,她的宫中竟然私藏了男子,话本里刀口舔血的游侠武士也没她的生活刺.激吧。
我那卑鄙的父亲啊,怎么能让我置身在这种危险之中!林绿萼正在思索,就见云水从山水屏风后走了出来,西次间狭小,红烛摇曳,温煦的烛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挺直了背脊,身形挺拔,小心地整理着月白色的衣领,一双明亮地眸子带着笑意望向她,问:“这件怎么样?我好多年没有穿过男子的装束,竟有一点局促。”
林绿萼阴郁地瞥了他一眼,咽了咽口水,用鸡毛掸子指着他还是宫婢的发型,讥笑道:“不伦不类。”
她站起来,丢开鸡毛掸子,指了指窗边的红木铜镜台,“你坐下。”
云水坐在铜镜前,身后的姐姐将他女子装扮的发髻拆掉,他乌黑浓郁的青丝松松垮垮地坠在肩头。
明黄的烛光给林绿萼美艳的容颜镀上一层温柔,她拿起梳篦给他梳理青丝,又将长发拢在手上,略微整理了一番,绾得整整齐齐,束在头顶。她从怀里拿出一支普通的玉钗插在他的头顶固定好发型,她望着镜中他姣好的容颜,不知为何,竟想起了那个若还活着,也是这般年纪的弟弟,她心中冒出一点伤感之情,轻声说:“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
“男子十五束发,我已十六了,才由姐姐为我束发。”他声音清朗,转头望向林绿萼,眼中映着烛火,殿中温润的香气在两人身旁流动,“好看吗?姐姐。”
林绿萼蓦地转身吁了一口气,他丰神俊朗,眉目如画,她险些望着他的双眼,像沉入泥潭一般动弹不得,她轻哼了一声,挑眉刻薄地说:“一般般吧,不过如此。”
林志琅,她忍不住在心中直呼父亲的大名,你是不是猜准了我抵抗不住美色,才故意送美人计蛊惑我?可恶,可恶至极!
秋风温凉,林绿萼却拿起一旁许久未用的团扇,摇起清风,驱赶面上的闷热,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云水有一点低落,好看俊秀这些词被她的红唇堵住,不想轻易地说出口。
林绿萼心里砰砰乱跳的声音,震得她不敢多待,她走到门边,嗔怪道:“快把衣服换回来,在宫里穿着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