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泯愣了一下。
去……景予家吗?
他还没意识到这个行为有什么意义, 景予又对他晃了晃手:“李导!外面太热啦,赶紧走吧。”
他们离得其实有一段距离,李泯却好像能看见景予脸上的神情。
像他刚摔在雪地里一样,睁大眼睛, 嘴角下撇, 盼着有人拉自己起来。
李泯初步分析, 这应该是茫然、无措、害怕的情绪, 景予果然还不太适应到处飞的生活,甚至也在害怕着一个人面对难以入眠的深夜。
……?
他好像还擦了擦眼泪?
李泯也无措起来,原来有那么害怕吗?
他是不是, 该早一点提出,送景予回家?
……
在景予的角度,他只看见李导萧萧索索独自站着,气场莫测乃至有些阴郁,像一只在雨中湿漉漉的、无家可归的大狗。
明明是他接出了李导,却要让他一个人离开, 李导会不会有被抛弃的感觉?
会不会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守信用。
景予开始严肃地谴责自己。
应该早点想到的,不该在这个时候才提出来, 让李导觉得他好像是看他可怜才无奈为之的。
景予小跑了回去,拽着他就跑。
“我早就想说了,但是怕李导不习惯住这么小的地方!”景予道, “……我家里还有很多奶酪饼干!”
李泯又一次被他拉着走。两人的角色好像跟在拍戏时的那次互换了似的, 那次是他带景予去他住的地方,这次是景予带他去自己家。
……
也算是,扯平了,对吧?
他盯着景予的背影, 几乎没生出拒绝的想法。
李泯从没在别人家留宿过。
哪怕是很小的时候,学校里的小朋友们流行去好朋友家过夜,这样的活动也没有人邀请他参与。
其实爷爷也是不准他参与的。
“除了李家之外,哪里都不是你的归宿。”老爷子那时在书案前垂着眼写一幅草书,语调冷淡极了,“向着家里人,才是你该做的。”
在外,应疏远、戒备、警惕、防御。
在内,该宽容、忍让、奉献。
李泯从小就学得很好。
他有时在车上会看见外面的小孩儿三五成群,手拉着手,胸腔中腾起无法捉摸的感觉,像一点点酸,还有一点点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而当司机问他:“那里有小少爷认识的人吗?”
他便回过头,平淡地轻声说:“不认识。”
于是,墨色玻璃便徐徐上升,牢牢遮住了窗外的景象。
……
那种久违的酸漫过肺腑。
酸得他心脏搏动的速率也变得快了起来。
让身体反常的,是坏情绪。
可是——
李泯无措地想着。
此刻的情绪,好像不坏。
……
景予开了门,按亮灯。
靠谱的王哥给他安排了靠谱的钟点工,一个月过去,房子里依然的光洁如新的。
他入目就是自己花里胡哨的装饰品和毛茸茸的皮卡丘地毯,心跳忽然一滞。
……他这样,是不是,看起来特别幼稚。
他余光看见李导都傻了。
一动不动的,可能是不知道怎么落脚。
景予立马把地上的小地毯卷起来放在墙角,从鞋柜里艰难地挑出了一双普普通通的家居拖鞋给他,在他换鞋进屋之前,把桌上的小手办一并抱起来,塞回了自己房间。
李泯怔怔地,低头看了看景予给自己找的那双拖鞋。
鞋头还有两朵白瓣的雏菊。
景予原来喜欢这样的。
他又抬头,环顾房子里的环境。
明亮的暖橘色和浅浅的原木色是主基调,每个角落的色系高度一致,搭配协调。被压出人形的懒人沙发放在落地窗前,沙发上有太阳花型的抱枕,和耷了一半在地上的毛茸茸白色小毯子,桌上反叩着一本没看完的书。
看一眼,就让人温暖起来。
这里是,有个暖洋洋的人在生活的地方。
李泯想到自己住过的所有房子。
白色、黑色、简单的线条、原始的装饰。连阿姨来打扫时,都不知道打扫什么。
景予会不会……很讨厌那样的地方。
太冷了,把他周身的温度也拖累得低下来。
景予气喘吁吁地收完了东西,转头看见李泯还在门口站着,不禁茫然道:“李导……您进来呀?”
他犹豫地指了指沙发——“坐,坐那里?”
李泯中止反思,视线迅速下扫,闷不吭声地换了鞋,端正挺直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太阳花抱枕就在他身边,像对着他笑似的。
李泯一动不动。
景予:“……您先洗个澡?”
李泯直直地盯着地毯,僵硬道:“……你先。”
“其实……”景予欲言又止,止言又与欲,“……有两个浴室。”
李泯突然站了起来。
景予给他指道:“那里就是……”
话音没落,他就直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