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大人, 这次怎么带这么多书回去?”
“带给我未婚妻看。”
“源大人要成亲了!是哪家千金?”
“她学识非常渊博”连秋一脸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是大家都喜欢的教坊司。能获得那么多人喜欢,她一定有独到之处, 我还有很多要向她学习的地方。”
“咳咳”面对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连秋纯良的看着对面的人无言以对,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面容扭曲。
“嘻嘻~”回家后连秋活灵活现给十娘展示了算是同事?的奇妙表情, 惹得十娘直摇头。
“以前都未曾发现你如此淘气。”
“略略略”连秋做了个鬼脸,我这是找回童心,十娘愣了下, 若有所思,也跟着笑起来。
连秋和十娘都知道他们的反应为何如此。
青楼的女子尤其是名妓博学多才,然而在把文采放在崇高位置上的同时, 这些依靠科举考试获得如今地位的官员并不看得起她们。
获得那么多人喜欢?是的,但比起才学,更爱的其实是她们姣好的容颜。
学习?学习什么?纵使大多数名妓的才华超过他们,却绝不会有一个官员说向她们学习。才华于她们就像鸟儿的歌喉,是华丽羽毛下的锦上添花。
而刚好,连秋的这个身份看似尊贵, 其实也不是太让他们放在心上。
“他们肯定会说果然是小地方来的。”十娘正在翻阅她借来的书籍,闻言转向连秋,果不其然, 连秋没有一丝的沮丧,反而义愤填膺。
“胡说,我要真是小地方来的能有那么宽的胸襟,小地方比我们这里还看不上女人。”
为了表示她的愤怒,连秋从袖袋中抽出柄折扇展开快速扇风,仿佛真气的冒烟, 绘着春日蝴蝶飞舞的扇面上下飞舞,竟像是真正的蝴蝶。
扇了一会儿,连秋并没有停止,她忽而猛地把折扇合上,扇骨敲在手心作精神振奋状:“我就要气气他们那些些老古板”然后毫无间隔转变话题,歪头问十娘,“你说我们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十娘:……
十娘望着这个放出去后如同脱缰的野马的活宝头痛扶额,没关系的,没有她这个活宝也能自己把戏演完。
果然,半晌没有从十娘那里得到回应,连秋嘴一瘪,用袖子遮住脸,声音里隐约带上几分泣音:“我就知道你后悔了,你嫌弃我,嫌弃我无知,嫌弃我没用,你……你还和他……可我能拿你怎么办呢,还不是把你原谅。”
十娘又翻了一页…翻不下去了,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要早知道跳一次江没把自己怎么样反而给平安的脑子灌多了水,她早想别的法子了。
“是吗?你真的知道错了吗?”十娘这才发现自己把话说了出来,背后的声音幽幽,是语气呆板的棒读,放在晚上简直自带恐怖效果。
“知道了知道了,我大彻大悟了,就差出家了!”十娘绝望的捂住耳朵,为了防止连秋再闹什么幺蛾子,站起来踩到刚才坐着尤带余温的石凳,保证自己高人一截。
*
好难,真的好难。
十娘以为和李甲的那段过去算是够惨痛的了,万万没想到,睁开眼睛后,整个人都奇奇怪怪的平安才是真正的痛苦之源。
若是悄无声息的没了也就算了,余生自然是挂念中隐含希望,结婚生子后会渐渐忘却。若是人真的没了,哭了一场过段时间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然而,真切看着她跳江当事人又活蹦乱跳的时候,平安一定会特别生气。
十娘知道,没想到的是她能生气到这种程度。
平安也没有发脾气,刚脱离落水后遗症,十娘就被塞了满手的书,理由是缓解糟糕情绪,有空伤春悲秋一定是闲的。
到十娘手中的书不是花楼里从小教导的诗词歌赋,而是被平安称为“数学”的东西。十娘虽向来自谦,却也为自身的才学骄傲,却栽在被评为平安“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几道题目上。
十娘大受打击,转而又振作。经历了那么多,她本来的愿景未免太过不切实际,也不是她心之所喜。
把未来和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未免太过软弱。
反正这条命也是多出来的,遇到的困难让她有了点想法。
她想要为有同样经历的女孩子做点什么。
就像平安所说的故事,第一个女孩子只能悄无声息的跳江,用舆论勉强讨个公道。而听了故事的她虽然依然栽了,却因为深思熟虑,提前有了准备,可以自己动手报仇。
得到了先行者的恩惠,十娘也想为后来人做点什么。
在知道那两个人渣的命案因为没有平安以外的旁观者,而平安非但不会状告反而决定并且成功庇护她的时候,十娘灵力一动。
有时候上位者一个小小的决策甚至倾向都有可能影响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一生。
她和像她一样的女孩子之所以命运悲惨,是因为她们没有别的出路,是因为娼妓是下九流,是因为女子地位卑贱。
至少稍微正视一点吧,我们不是被握在掌心玩弄取乐的雀鸟,是一样学文知礼有想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