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夜色下的皇宫, 檐角点起的宫灯渲染开层层重影,似是剪纸落影,偌大的朱墙明瓦铸就而成的皇宫便成了无处可逃的囚笼。 殿中的香炉不知何时撤下了, 江慕寒立于窗边,望着菱花窗外萧索的梧桐树, 听了自己兄长的所求后,陷入了沉默。 长乐自然也是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逾越了, 可......小姐的眼睛他已不愿再拖下去了。 “我此去西岭少则数月,多则半年有余,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嫂嫂。” 陷于光影中的江慕寒黑眸微敛,唇角无声地扬起了几分,指尖轻巧地拨弄了两下轩窗旁摆着的文竹。 然而转过身时, 他苍白秾丽的脸上却多了万般真切的担忧之色, 眸光落在眼前长身玉立的兄长身上, “阿兄,并非我不愿出手照拂嫂嫂几分,而是西岭乃魔教和箜篌门所处的地界,鱼龙混杂,我担心.......” 剩下的话,便是江慕寒不说, 江念远也是清楚的。 无非是担心兄长受伤这类的言语。 越是清楚江慕寒对自己这位兄长的担忧, 江念远心底的愧疚便愈发像深潭一般, 几乎将他淹没。 “若是阿兄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派遣宫廷的暗卫与你随行。”江慕寒垂眸看着翠绿色的文竹细叶扫过自己苍白的指尖。 “阿元,不必如此。”还未等江慕寒开口再说些什么,长乐已是拒绝了这个提议,“此行路途遥远, 更何况箜篌门地处山间,若是人多了,只怕会平白招眼,反倒不便于行动了。” 殿内静谧了许久。 最终,江慕寒长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牌子,放到了长乐的手心中,“这是锦衣卫前往各地搜证通行所用的象牙腰牌,阿兄若是用此物通行想必一路上要顺畅不少。” 已经换上了玄衣劲装的长乐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牙牌,思量了许久还是收下了,系于腰间。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长乐蓦地轻声道:“你嫂嫂自从目不能视后,极易多思.......阿兄怕走后,她胡思乱想担忧伤了身,不必与她说我去的是西岭。” 说着,长乐顿了顿,继续道:“你与我身形肖似,若是她起了疑心说为何这般久不曾见我,还需得麻烦阿元你扮作为兄哄哄她。” 江慕寒眸光微闪,又很快遁于平静,不曾立刻开口应下。 长乐捉住了江慕寒微凉的手,这兄弟二人的手一相碰,他才惊觉自己弟弟的手竟这般冷。 想来前些年遭了不少罪,只怕是身子骨也不好。 长乐是清楚皇宫里的太监皆为阉人,江慕寒自然也不会例外。 思及与自己血浓于水的胞弟在那等天真烂漫的年纪受如此大的打击,长乐又是心中一痛。 “阿兄知晓这个请求不讲道理,许会让你为难......” 江慕寒垂首看着行动时长乐腕间滑出来的一条红绳,上面穿着一颗紫檀木珠子,歪歪扭扭地刻了一个乐字。 刻得纹路其实不深,看得出来力道不大,镌刻的刀工也十分稚嫩,想来就是时南絮亲手做的。 他蓦地开口应下了,温声细语道:“阿兄且放心前去,我定会好好照拂嫂嫂的。” “今夜阿兄便要动身启程了吗?”江慕寒缓缓地收回手,别开了落在江念远腕间红绳上的目光。 长乐微微颔首。 江慕寒从四喜手中接过了一个锦布包袱,递给了自己面前的兄长,“我已经吩咐下去,为阿兄备好了马,这里是些银两和伤药,阿兄务必小心。” 锦布包袱上还放着一副修缮好了的银纹面具,正是那夜他夜探皇宫,被江慕寒亲手打落的面具。 长乐没有伸手接过来,他已经托付阿弟照顾着小姐,若是还受这些,实在是有些受不起。 在长乐正要开口推拒这些时,江慕寒已是发觉先他一步神色落寞地说道:“难道连阿兄都嫌阉党的物什不干净吗?” 长乐的剑眉倏地紧蹙,一抬手就接过了他手中的包袱,“胡说些什么,兄长怎会嫌弃你。” 临踏出殿门前,长乐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声嘱咐了一句。 “阿元,坊间那些无知之人的流言蜚语无需在意,阿兄永远在你身后。” 是江家天真烂漫,素来喜欢率真坦言的小公子。 已是背对着江念远而立的江慕寒微微仰首,深不见底的黑眸倒映出窗外寒冷的月影。 满月高悬于空,却冷得厉害,素月清辉无温。 听闻身后兄长如此情真意切的言语,江慕寒蓦地抿唇轻浅地笑了笑,轻声道:“谢过阿兄,阿元清楚的。” 可不正是因为清楚阿兄对自己,是当真有亲情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