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很沉。
在梦中,管奕深仿佛被人强制着,走马观花地回顾了一遍这一个月的喜怒哀乐。
并且无一例外,每一帧画面中都有方永新的存在。
无论是他的温柔,他的冷酷,他的宠溺与他漠然疏离的背影。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竟都宛若烧红的烙铁摁在心头,根植于记忆之中。
光线穿透薄纱窗帘,细碎温柔地攀爬,洒到那张帅气英挺的脸上。
浓眉紧皱,分不清难过抑或欢愉的情绪在他眉间交错更迭,一如梦里。
“咚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一室静谧,也终于将床上的人惊醒。
安雅规矩的嗓音自走廊传来:“郁少爷,已经八点了,老爷一般八点半用餐,您打算下楼吗?”
管奕深睁着空洞的眼睛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揉了把脸,闷声道:“知道了,就来。”
脚步声逐渐远去,他坐起身,和昨天一样,警惕而茫然地扫视了周围一圈。
仍旧无比陌生。
整个邱家,唯一能给他带来熟悉和安全感的,也仅有方永新一人。
等洗漱完毕,换了件深色的长袖衬衫,系纽扣的时候,看着镜中那个修长挺拔的自己,突然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间,他的审美似乎正无限朝方永新趋同。
克己的,端正的,斯文儒雅的,那些过往从未真正领略过的气质,在遇到这个人之后,便仿佛藤蔓滋长,密不透风地包裹了他的心。
他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什么混沌的泥沼里,却无法用口齿表述。
唯一确定的,就是在这个地方呆得越久,越忍不住依赖,和想靠近方永新。
来到隔壁那扇门前的时候,脚步稍顿。
迟疑片刻,仍旧伸手敲了几下门。
无人回应。
管奕深吁了口气,是啊,以方永新的小心作风,怎么可能起得比他还迟?
走廊的路并不长,沿着旋转楼梯步步往下,每踏出一阶,就暗暗为自己上一道枷锁。
既然来了这个龙潭虎穴,必得做好准备,将除了盟友以外的对象,悉数划进抵御阵营。
佣人已然忙活起来,前前后后往桌上端菜。
邱翰林听
到下楼的动静,笑呵呵地扭头:“小简来了?快坐,看看家里的饭合不合你胃口。”
姚金芝往他碗里夹糕点的动作一顿,嘴角狠狠抽了一下,好歹忍住了。
管奕深依然不想给这个衣冠禽兽好脸色,胡乱“嗯”了两声作罢。
余光瞥到对面的方永新,正拿着小瓷勺,优雅矜持地搅着碗里微烫的粥。
发型打理过,驼色的长款风衣披上身,愈衬得面如冠玉。
见他出现,头也不抬,好像两个人之间本就不是什么熟稔关系。
管奕深在心里嗤笑一声,同床共枕了一个月,什么姿势没玩过,装得还挺到位嘛。
目光一扫,挑了个和方永新面对面的位子落座。
而姚金芝的视线,从他到来伊始,便有意无意地黏连不放。
脸色不虞,又不敢被邱翰林看到,瞥了眼恭立于不远处的管家,勉强撑出笑容。
“翰林,小逸的飞机下午就到了,他在伦敦一呆就是四年,放假也不回来,我怕他连家在哪儿都摸不着。”
“要不,让洛光带着司机去接一接吧?”
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为人严谨守礼,服务邱翰林二十余载,一直尽心尽力,终身未娶。
听姚金芝这么说,立马上前一步:“小少爷这次学成归来,行李肯定不少,不如就让我……”
邱翰林却冷了面色,毫不留情地驳斥:“那么劳师动众干什么?”
“都是你从小把他惯的,一点男人样都没有,出国就是让他好好锻炼,不然将来怎么管理公司?”
姚金芝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
平日里邱翰林虽说对她谈不上多尊重,但也没有这般疾言厉色。
然而郁简才刚来第二天,他就当着下人的面连续呛了自己两回,摆明了是要借贬低自己拉近和新儿子的距离。
好像如此便能显示出他对那女人的真爱一样。
姚金芝不敢怨恨邱翰林,只将满心满肺的怒气怼到郁简身上。
余光扫到他优哉游哉品尝清粥小菜的模样,更加咬牙切齿。
这个小杂种一出现,不仅自己日子难过,还必会分走两个儿子的权柄。
她低声下气地讨好邱翰林二十多年,等的不就是他两腿一蹬,小远和小逸继承遗产,扬眉吐
气的那一天?
眼看成功在即,偏偏杀出个莫名其妙的野种。
她怎能不恨?
邱翰林却连一秒的注意力都没分给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似乎想到什么,反而将目光转向方永新,神态尤为和蔼:“永新啊,思睿的事,我多少听说了点。”
“不是我不想帮你,只不过那些外企自称一套体系,不买我们这些本土公司的帐,我也爱莫能助。”
“如果实在不行,就来我们集团工作吧,学远他年纪小,正好需要一个兄长帮扶。”
姚金芝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