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从黛玉处回来,把侍剑交给侍书安置,独自想起心事。林如海的死同原著一样,那元春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的记忆没错,元春封妃发生在黛玉回京之前,紧接着就是掏空两府家底的重建大观园。这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怎么迟迟没有动静?
元春的变故激发了探春的危机感,她没法子改变千里之外的盐务格局,更没法子把手伸到宫里去翻云覆雨,可她愿意尽全力保护身边的人。于是,三小姐急急把弟弟推到人前。
这天,琏二爷院里异常热闹。
十来个丫鬟婆子团团挤在正屋窗下,探头探脑地低声议论着:
“二奶奶赞环哥儿聪明?听岔了吧?”
“错不了,我眼瞧着他进去的。”
“就他?!”
人人心里一杆称,都知道论起聪明,贾环铁铁是一众儿郎中垫底的。且他不得太太喜欢,凤姐也犯不着鼓吹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窗之隔,王熙凤与探春并排盘坐在炕上,中间的炕桌上摞着几本账册。
凤姐随手把账本交给平儿,笑道:“托了环哥儿的福,让我们这些不开眼的长了回见识。再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人不用算盘,就能算得这么快、这么准!啧啧啧,这才叫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我就说同胞姐弟不能差得太远,三姑娘总不好把相貌、才干全独占了去。哈哈哈,敢情应在这上面了!”
满屋婆子丫鬟齐齐附和,一连声称赞环哥儿脑子快。多肉麻的话也不嫌扎嘴,直吹到天上去。
贾环何曾经历过这个?被众人捧得红头涨脸,讷讷退到三姐姐身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唯两眼烁烁放着光彩,显是得意极了。
环哥儿难得在人前露脸,心里美得冒泡,回去少不得向姨娘夸耀一番。赵姨娘更是招摇,逢人便要说上一说,只半天就吵吵得阖府全知道了。
事情传到探春耳中,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在心里大骂不着调的妈。她素知姨娘听不进她的话,只把环哥儿叫来训诫。可等人来了,又生出犹豫,她能说什么?
难道要她告诉弟弟,太太肯把她接到身边养,只因为她是个无足轻重的女孩。而身为男孩的他,平庸才是生存之道?
难道要她告诉弟弟,太太任由姨娘养废了他,自己教他数学是顶着雷作死,必须低调低调再低调?
八岁啊,小孩子哪懂得了这些!
更何况王夫人对庶子有放纵、有鄙夷、有慢待,却谈不上虐待。探春不想在小孩子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
探春良久无语,终是挥手要环哥儿回去。
不想环哥儿却死死抱住她的腿认错:“彩霞姐姐说娘那样吹嘘,对三姐姐不好。琏二嫂子从没给过我好脸色,娘只是高兴坏了,不是存心叫姐姐为难。姐姐不气了,好不好?全是我的错,往后我再不多嘴!”
探春险险堕下眼泪。谁能想原著里那个猫嫌狗厌、没心没肺的环三爷,也有这么暖的一天?
姨娘还是那个姨娘,太太还是那个太太,老爷还是那个老爷,只多了她和大哥哥那一丝丝怜爱,这孩子就变得这样可人疼了。
环哥儿觑着她的脸色,迟疑问道:“那,姐姐还教我本事吗?”
探春噗嗤一声笑出来,戳着他的脑门道:“教!不然你这个小笨蛋又要哭鼻子了。”
环哥儿不好意思地抠抠脸,咧嘴笑开。旋即又猴急地捂上嘴巴,怕被她看到才掉落的门牙。
探春只作不知,问道:“你就这么喜欢算学?”
“后廊上的芸哥儿说,学会算学能进衙门里做事,能赚钱养家,还能置大宅子。那个,他想让我教他……”环哥儿见姐姐凝眉,忙不迭找补,“我没敢应!我同他讲清楚,这事须得姐姐点头。三姐姐放心,芸哥儿发誓不告诉旁人。”
后廊上的芸哥儿啊?
探春当然记得。贾芸是族里难得的上进青年,环哥儿同他交往是好事,再没有不允的道理,却故意逗弄道:“你信他?”
环哥儿吞了口吐沫才扭捏道:“其实,是芸哥儿求我别告诉别人。他想学会了赚钱,说若人人都会,就不值钱了。”
“噗!”
她还以为弟弟出息了,原来全是旁人的主意。先是彩霞,再是贾芸,弟弟全没一点主意。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弟弟选择朋友的眼光很厉害,也乐于听取正确建议,这点颇为难得。
环哥儿得了姐姐的允诺,兴高采烈而去。他前脚才走,贾珠后脚就到。
贾珠沉着脸进门,开口责问:“亏我觉得你是个妥当人,倒把环哥儿往沟里带。不说押着他攻读,反引着他搞些不入流的玩意儿!”
探春被指责,心里却是暖的。看来大哥哥果真是端方君子,对庶弟的前途也很上心。她挥退众仆,亲自奉茶,让大哥哥消气。
贾珠不碰茶杯,只拿眼死死盯着妹子。
探春不怕,反而笑嘻嘻问他,宝玉和贾环哪个能考出来?
贾珠的眉头应声皱作一团,别过脸不语。
探春不徐不疾道:“二哥哥只是贪玩,哪天想读书了,科举还走得通。环哥儿却不同。大哥哥送环儿的亲笔批注,他视若珍宝,天天熬灯熬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