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的小厮有多张狂,探春算是见识到了。
双寿显然不是个得宠的,探春甚至不记得二哥哥手下还有这名小厮,却不耽误他仗势欺人。
正正就是这个狗奴才,打了先生之子!
探春既然撞见,哪有不问之理?
池寿是二戈先生的独子,加上他素来体弱多病,好端端的还要三不五时地生场病,这一来又不知要养上多久。
心机Boy性子乖僻,心计深重,被二哥哥的奴才打伤,企肯善罢?
偏双寿又是宝玉的人。宝玉待人宽和,对手下诸般纵容,遇事只知息事宁人。若他出面把打人的罪过扛下来,老太太和老爷必然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二戈先生只池寿一根独苗,岂肯蒙羞受辱?
届时先生辞馆而去,池家父子这对变数消失,剧情必将重回正轨。
不行!探春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她要逆天改命,就得先平息掉这场风波。
不过看池寿的伤情,这事可不大好办。
双寿这天杀的蠢材,连打人都不会。打哪里不好,偏偏往脸蛋上招呼,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
探春绷起脸问了没几句,就把双寿打人的原因问了个底掉,继而对“愚蠢”二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双寿打人的原因,居然是嫌池寿撞了他的名字,害他被同伴耻笑。
有没有搞错?
一个奴才与大儒之子同名,倒嫌对方辱没了他!这是什么脑回路?
探春叱道:“老太太特意嘱咐两位哥哥照应先生之子,你却把人给打了,谁给你的狗胆?若将此事报给二奶奶,看活扒了你的皮!”
双寿听到二奶奶的名号立时慌了,跪下来不住磕头讨饶。
探春面沉如水,略想想才说:“你是二哥哥屋里的,自有二哥哥罚你,倒是不必劳动二嫂子。侍书、翠墨,押他到前堂跪着,待二哥哥来了回禀清楚,不许他狡赖。”
侍书、翠墨领命。双寿心下大乐,深知小主子不喜池寿,并不会如何罚他,乐颠颠跟着去了。
探春又命余下的丫鬟去寻帮手,抬受伤的病秧子到后院医治。
两个小丫头慌了神,扭身就跑了个没影,竟没留下一个陪着小主子。
“噗!”
池寿嗤笑出声,笑容牵动脸上的伤,疼得他直抽气。
探春乘四下无人,往他身上补了两脚。碍于对方是个病鸭子的事实,并不敢用力,生怕被他讹诈,也只能作作样子消气。敷衍踹过两脚,压低声音说:
“姑奶奶恩怨分明,这两脚报的是上回的仇,现下咱们两讫了。”
池寿费力地仰起头,黑黝黝的眸子里满是促狭:“两讫?呵,你让双寿这会子,嘶……去前堂,不就是想借,嘶……。”
他嘴疼的厉害,实在说不下去,只用手比了个一。
探春挑眉,不意再次被他洞穿心事。
她身份尴尬,此事不便出手,又不能由着事态继续发酵。命心腹押双寿去前堂,就是因为那里人多眼杂,势必惊动贾珠。
大哥哥对二戈先生推崇倍至,绝不容许奴才冒犯先生之子,必定重罚。届时二戈先生消了气,宝玉也不敢给奴才出头,方能两厢无事。
探春自以为行事隐蔽,结果还是没能瞒过小病秧子,不免起疑:“你到底几岁?”
池寿脸疼得不敢再张嘴,只用手比了个五。
五岁就能看穿她的计划,果然是个妖孽。
“只长贼心眼,不长个头的小矬子!”探春正待再奚落他几句,却见大哥哥率众浩浩荡荡过来。
贾珠铁青着一张脸,步伐又快又急,显是气得狠了。探春见男主角来了,袖手缩在一旁看好戏。
两府人都说珠大爷脾气好,珠大奶奶是活菩萨在世,公母俩最好伺候。直到今日,方知这些年看走了眼。
珠大爷下手,那才叫狠绝!
且说双寿、双瑞本是宁府的家生子,因这对双胞胎生得一模一样,被宝玉相中,向蓉哥讨了过来。
双瑞听说兄弟犯了事,先找小主子救命。宝玉讲情无果,急急跑回宁府找老子娘。他老子在蓉哥儿手下当差,颇有几份脸面,便合计着把双寿讨回东府,珠大爷总不好把手伸到这边来。
贾蓉果然给面子,当真同意向贾珠要人。
可惜他讨得迟了两天,双寿已连夜发卖黑煤窑。那种见不得光的地方,哪里还寻得着下落?
贾蓉失了颜面,宝玉也很尴尬,灰溜溜把双瑞还给蓉哥儿,甩手不问。
池寿一战成名。
自此,荣宁两府奴才再没一个敢在他面前放肆,生怕不小心得罪他,被病秧子告状,惹得珠大爷发狠。
没人敢惹,并不意味着池寿的日子就好过了。
下人的态度固然恭敬很多,同窗却对他愈发冷淡。
客气,而疏离。
黛玉本就不愿与池寿同桌,宝玉又因他同兄长生了嫌隙,不免把罪过全记在池寿的头上。
探春无意提及池寿,她也不免带上些情绪:“好端端的,理那只刺猬做什么?”
不待探春回话,迎春先吃吃笑起来,掩口道:“林妹妹好厉害的一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