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休休麻利地盥洗更衣,稍作打扮,没顾得上去斋坊,先捧着经文去了经文殿。
这两沓子经文乃是士族女郎们誊抄了半宿之物,若是不慎缺失弄脏了,怕是要被太后责怪,被那些女郎们记恨。
行至经文殿,途中的僧人稀稀落落,没碰上几个,只偶尔能瞧见几个扫地僧。想必是因为这两日永宁寺的女眷太多,又有后宫嫔妃在,僧人们为了避嫌,就会减少不必要的露面。
顾休休停在经文殿旁,殿外只有一个僧人在清扫地上的落叶,她上前两步:“小师傅,请问住持可在殿内?”
“住持出去了……”僧人顿住扫地的动作,看到她手中抱着的经文,指着经文殿道:“女施主可是来送经文的?将经文放进殿内的桌上即可,住持回来就能看到。”
顾休休道了声谢,带着朱玉进了经文殿。
这经文殿除了住持以外,不让旁人随意进出,她还是第一次来经文殿,殿内陈设如她所料,便像是士族大家的书房般,墙面挂着各类的经文与佛像画作。
檀木书架上陈列着竹简与书册,摆放整齐,一尘不染,想必是日日清扫打理。
朱玉左瞧瞧,又看看,一脸新奇:“女郎,住持一个人打坐,经文殿竟是这样大?”说着,她看向金丝檀木的桌面上,摆放着的文房四宝:“这是冰砚?”
顾休休闻言,望了过去,只见那桌上摆放着一只冰玉石所制的砚台,清透凉泽,透着淡淡的青色,边沿雕刻竹叶。
此砚台名为冰砚,放眼整个北魏,只有两个人手里有此物,一个是顾休休的兄长,一个是贞贵妃,两只冰砚皆是皇帝赏的御赐之物。
她走过去,将经文放在了桌上,随手拿起了冰砚,放在手中把玩了两下——这的确是真的冰砚,而非赝品。
难怪住持不让旁人随意出入经文殿,这冰砚是皇帝赏给贞贵妃的那一只,两人可谓是正大光明,竟然敢将御赐之物转赠奸夫,还摆放在了明面上?
顾休休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倏忽被朱玉用力抓了两下,她抬起头看向朱玉,却见朱玉似是失声,指着书桌旁的画篓里,眼睛瞪得老大:“女郎……”
她看了过去,那画篓里存放着数卷画像,其中一卷画像里,露出半片赤红色的布角。
顾休休两指捻起那片布角,从画卷里抽了出来,便看到一条赤色的鸳鸯肚兜。
都不用猜想,这鸳鸯肚兜定是贞贵妃的。
北魏的女郎未婚者皆是穿戴粉色或是绯色肚兜,已婚的妇人则是穿戴绛红色更多些——正红色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穿。
而这条赤色肚兜,花纹绣工一看便是宫里的绣娘所织造,双面的鸳鸯用金丝银线绣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在北宫中,除了皇后与顾月,也只有贞贵妃能用得上金丝银线织造肚兜了。
甚至连朱玉都明了这一点,她胆战心惊地在殿内左顾右盼,见没有人,附在顾休休右耳边,压低了声音:“女郎,贞贵妃这是与住持有私情?……此事非同小可,不如先去问一问宸妃娘娘?”
顾休休垂着眸,指尖在桌子上轻叩了两下,似是在思忖什么。很快,她抬起了头,长睫一扬,笑着道:“怕什么?”
她声音拔高了些:“这可是个扳倒贞贵妃的好机会,后宫嫔妃与人私通乃是死罪,咱们走。”
说着,她便将赤色肚兜放回了画卷里,看了一眼桌上的冰砚后,带着朱玉离开了经文殿。
顾休休和朱玉前脚刚走,那殿内书架后的墙面上却是轰隆隆响起了机关声,住持与贞贵妃便先后从经文殿的暗室内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