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先理了理思路,他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现在的情况是,周奶奶一开始就清楚自己做这个决定的后果可能是什么,但却完全不在意。或者说,她就是为了达成那个结果才做出今天这个决定。
“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你对我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你完全可以跟我说。我们是母子,你说任何批评我的话我都乐于接受,但你这样一下子就把我驾到这个位子上,我实在是很难接受。”
周奶奶看着他,笑了,“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给阿郴他们留个保障,不影响你的。”
“保障?你让他一个人拥有了百分之二十的公司股权,这仅仅是一个保障而已?”连他自己说出这话时都不相信,周奶奶怎么可能会这样想。
“不是的,现在不是还有百分之十在夏鹿身上嘛。”跟他濒临崩溃的状态不同,周奶奶就气定神闲多了,“我只是想把我身上的股份转给阿郴,让我自己也能轻省轻省。上次忽然生病进医院以后我也想了很多,我都已经这把年纪了,闭上眼都不知道第二天还能不能睁开,还要霸着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实在没意思,还不如早早给了你们小辈,自己也能落个清净。”
听了这话,周景先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是个心思敏锐的人,一下子就听出周奶奶话里有话。简单回想一下,第一感觉就是那天邵美如说的那几句话被周奶奶听到了,以为他们有什么私心,才会迫不及待要把股份转给阿郴。
见他不说话,周奶奶继续说道,“我现在就是想先给阿郴,你要是真的担心他变成大股东,等他们要把两个人的股份折腾到一个人的头上让大家反对不就行了嘛。毕竟这公司是你的,公司里的人也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让他们做个决定也没那么困难吧。”
周奶奶这话说得颇具深意,一下子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那意思就是,她并没有助力周铭郴成为宏立集团大股东,转移股份只是个人之举,与公司未来谁来掌权无关。如果周铭郴真的有野心想要一口吞下宏立集团,周景先这个名副其实的掌权人自然可以发动自己的势力阻止他,若是做不到,也只能埋怨自己没用,恨不得别人。
周景先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姜还是老的辣,他想。
“今天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我现在身体不好,出来坐这么一会儿就累得慌。”周奶奶说着站起身来,不断捶着自己的后腰。“走了。”说罢不忘拍了拍周景先的肩膀。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周景先颓然坐在椅子上。他万万没想到只是因为几句话竟然就给自己遭来了这种厄运,心里不由得恨邵美如多嘴多舌。喜欢说话回家里悄悄说就好,干嘛非在医院说呢?也怪自己当时没及时阻止她。
不过这事说到底还是跟周奶奶一向偏爱阿郴,又不信任自己的缘故。只是他恨自己这么多年在宏立集团任劳任怨,自认为没出个什么太大的岔子,如今竟然落魄到这种地步,简直可以说是骑虎难下。
眼下他很想知道周铭郴对这件事的想法,如周奶奶所说,这并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决定的,既然周铭郴同意了,他想知道理由。
刚抓起电话又放下了,周景先用手拄在桌上,箍住额头,觉得头痛欲裂。他好久没有这种陷入挣扎无法自拔的情绪了,就算张九年威胁他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情绪上次出现还要往前倒十五年。
那天是个工作日,并不是周末。当时周铭郴正在上寄宿中学,按理来说是不会回家的。他特意挑了这么个日子拜访周景闻。
自当年离开周家,周景闻便跟周家人没有太多联络,一直到当时都是如此。事情的起因便是这宏立集团的股份。当时股份分配情况与现在不同,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都在周奶奶名下,虽然周景先已经是宏立集团的CEO了,大的决定仍然不能只由他自己来做。
“景闻,妈跟你说过了么?”周景先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的来意,“妈要把名下一半的股份转给阿郴,这事她不会完全没跟你提过吧?”
周景闻刚倒好两杯茶,他把茶壶放在一旁,端起其中一杯默默喝了一口,“听说了。”
“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股份是妈要给阿郴的,肯定是看阿郴的意思,我怎么想不重要。”周景闻回答的很干脆,这个答案却并不符合周景先的预期。
他的眉头逐渐缩紧,“听他的意思?阿郴现在才多大,高中都还没毕业,说穿了就是个小孩儿而已,他哪有能力当什么股东。再说了,就算现在转给他也是要你来代为接手,说到底还是要看你的意思,怎么能光听他的。”
他这话并不是问句,而是自己的想法。他认为,最后的决定是由周景闻决定的,周铭郴愿不愿意接手完全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他已经十六岁了,有权利替自己做决定。”
周景闻的态度很快惹恼了周景先。这可是宏立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意义重大的,而周景闻的态度仿佛这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随便挥挥手就能打发。想想也是,他有自己的事业,就算没有周家,这么多年也过得风生水起,真的未必会把这东西放在眼里。但他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