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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驿(1 / 3)


亥时过后,一弯清冷的下玄月挂在天边,马蹄嘚嘚踏破夜色,由远而近,一行十几匹快马驰入榴花驿中。

“来者何人?”

驿卒刚一盘问,怀中便被抛过来一块腰牌,驿卒手忙脚乱接住,眼前衣袂闪过,为首的人已经下了马,也没理会,脚步便径直往院中去了。

看清来人,暗处值守的护卫向后隐去,常顺则跑着迎上来,刚要行礼,耳边清冷淡漠的声音问道:“姑娘呢?”

“姑娘在后院上房,已经睡下了。奴婢带您过去。”

上房外间的房门推开,屋里人纷纷一惊,然后哗啦啦跪了一地。谢澹扫了一眼,随口说了句免礼,脚步缓了缓,便往里间卧房去了。

叶菱低头小碎步跑着跟上,低声说道:“姑娘吃了药睡下了,奴婢去叫起来?”

“不必。”

里间守着的是叶茴,见他进来似乎没反应过来,表情有点懵,傻了一下才赶紧起身行礼。谢澹却仿佛没看到她一般,只顾放轻脚步走到床前,弯腰俯身看着床上的小女娃。

是的,把她送到漉州的时候她才只有九岁,妥妥还是个娃娃,这会儿一看,单看这张小脸,似乎也没长大多少,粉团团一样的小脸带着稚气,小鼻子小嘴巴还是那个模样,只除了下巴好像尖了一点。

他养的时候好像都没这么瘦。

天知道,要把这个早产体弱还挑食的小孩养出来肉有多难。

两岁多之前他照顾的其实不多,也就有时抱抱哄哄,从不到三岁起,这小孩就完全归他所有了。

他那时自己也不过才十三岁,每天最大的困扰就是怎么能让她多吃点儿东西。小孩子夭折太容易了,尤其她又是格外孱弱,他总是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她养没了。

此刻这张脸上气色还是不好,烛光下看不到血色,睡梦中小眉头微微蹙着,鸦羽似的长睫毛遮住下眼睑,微微张着小嘴巴,睡得很沉。谢澹盯着她看了又看,也不知是睡梦中被人注视的知觉还是怎么,她微张着的小嘴动了动,发出一声细细的鼻音,把嘴唇闭上了,然后脑袋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睡了。

谢澹不自觉笑了一下。

叶茴和何氏不禁面面相觑,皇帝自从进来,就这么俯身在床边一直盯着叶初看,旁人也不敢做出任何举动。谢澹身后跟进来的叶菱和常顺恭敬地低头站在那儿,也被皇帝的举动弄得有些无措。

终于,谢澹直起腰来,却往侧间去了,边走边解开帔风带子,低声吩咐:“打盆水来。”

常顺一听他要水洗漱,连忙叫人去准备房间,预备给他歇息。榴花驿本来就小,最好的一间上房已经被叶初占了,只好匆忙空出旁边一间宽敞些的,叫人赶紧收拾干净。

谁知一抬头,却看见皇帝只穿着白色中衣走回来了。

这、这这……

谢澹要了水,也没要人伺候,便自己洗漱收拾了一下,脱掉外袍,初夏四月末的天气,只剩下里头一层的白色中单走回来。他这一路纵马奔来,身上必定沾满了灰尘夜露,说不定再有什么飞虫之类的不洁的东西。

小姑娘从小早产体弱,须得处处小心,反正不收拾干净,他是不敢碰触叶初的。

谢澹丝毫也没留意房内各人微妙的表情神色,他走到叶初床沿坐下,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指腹在她脸颊滑过,脸颊温热,又摸了摸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手指纤细,指尖微凉,他小心把这只手放进被子,静静注视着她坐了会儿,起身出去。

许远志和叶福都在外间小厅候着,见谢澹出来忙又行礼,谢澹叫了起,便随意在椅子上坐下。

他刚坐下,便听到何氏嚅嚅说道:“陛下,姑娘吃了药,屋里还点了安神香,实在是睡得沉了,平时睡觉没这么沉的。”

谢澹顿了一下才明白这话,何氏是在解释叶初为什么睡得这么沉,这是担心她怠慢了皇帝,怕他怪罪吗?

谢澹淡淡嗯了一声:“不要吵她。”他转向许远志问道,“不是说晕车吗,怎么下了车还吐,一整天都吃不下饭。吃的什么药?”

许远志道:“回陛下,姑娘怕是有些水土不服,气血虚弱,脾胃失和,忽然下了船,再加上晕车,便越发严重些。”

许远志解释说叶初傍晚时分来到驿馆就睡下了,睡得不踏实,期间醒了两回,盗汗头疼、恶心,浑身乏力,才给她用了对症的药,其中加了两几味安神助眠的药材,又点了安神香。

“水土不服”四个字让谢澹眸中划过一丝懊恼。他扫了一眼常顺,低斥道:“既然姑娘晕车,却还让她坐了一天的马车,要你何用?”

常顺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要多久能好,可有什么法子?”谢澹问许远志。

许远志说一般要六七天,硬着头皮补充道:“姑娘体弱,尤其脾胃虚弱,怕是……还要更久些。水土不服可轻可重,有些人要一两个月才能适应。除了用药,民间还有个法子,就是用一碗原来居处的水,加一撮原处的土,煮沸过滤饮用,水土不服便能尽快缓解。只是我们在路上两个多月,这水实在没法保存这么久,所以也不曾带。”

谢澹心中略一思忖,便叫了一个侍卫:“传书给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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