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约翰是个自由民,住在普利茅斯乡下远离人群的农庄里。
小时候家里小有田产,赶上贵族老爷收地养羊,本来应该能继承点遗产什么的,可他走投无路的爹吃饱撑的上船当了水手。
那可是大海啊,海上有葡萄牙人有西班牙人有法国人,还有恐怖的海怪,闹着玩的?果然一去不回。
所以到他这会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挖了个大树洞做房子,靠在骑士老爷的牧场外打猎、采集为生。
有时候会兼职做个强盗,其实英格兰没有强盗这个词,意思相同的词叫扒袍子的人,有时候他会袭击过往行人,随便得点什么东西就赚翻了。
他的运气很好,所以到现在都没被抓住,人们管他叫林中野人,社会地位跟遥远大明国的野人女真差不多。
他有一张弩,不是精锐部队的那种钢弩,就是普普通通的木弩,打兔子用的。
听说战争的消息他很开心,自己背着木筐装着风干肉和干粮,提着弩就找上了最近的骑士老爷,说出来估计占领普利茅斯的大明人都不信——老约翰是求着骑士老爷上战场的。
不光他,在他身边有很多农民,都是背着粮食、自备兵器,求着贵族老爷上战场。
为什么要求呢?因为贵族们不想让他们上战场,战斗力低下只是其次,他们作战意志极低,即便组成军队也很容易溃散,缺少防护装备也没什么纪律与战斗技能,最关键的问题是小封建经济,如果让这些农民都上战场,后勤供应不上。
回到老约翰,他为什么想上战场呢?
这年月日子枯燥乏味,反正也知道自己不是主力部队,跟着到战场上打打酱油是很让人开心的事。
人们常说现在的生活好了,一个铁匠工作多少天就能给自个儿置办一身铠甲、一个士兵服役多少天就能给自个儿置办多少装备,问题出在除了他们呢?领主老爷不缺铁匠,一个村子有俩就足够了,领主老爷也不缺士兵,老约翰穷的好几年都没有新衣服穿了。
他背着个木筐就是全身家当,赌上全身家当就一个目的,他给自己的作战目标就是在战场上捡两柄剑。
至于是己方贵族老爷的佩剑,还是大明商人挂在腰上的剑,他没想过,他就是单纯的想要捡两柄剑回去,只要捡两柄剑,往后两年的开支,就都不用发愁了。
要是运气好的话再扒上它一件袍子,别管是骑士老爷的罩袍还是战马身上的挂袍,最好是大明商人穿的绸袍。
扒一件绸袍,他就能娶个妻子、生一窝孩子,最好这场仗再打的久一点,让普利茅斯周围的地价低一点,买几亩地盖个木屋,孙子的名字他都起好了,就指望着这场仗了。
他相信自己是能活下来的,活下来的几率至少要比当水手大得多,而且他的运气一直特别好。
老约翰的运气确实很好,在赶往骑士老爷领地的路上,他被装备精良的北洋骑兵斥候撞个正着,四个骑着小马儿的骑兵提长矛、手枪围在他身边兜圈子,用他听不懂的话盘问他,那是个什么场景?
所以说老约翰幸运,这种实力极端差异的情况他都没死,而且还从明军那弄来揣了一篓子的黑面包,厉不厉害?
当他到围城大营向别人吹嘘这段经历时,抱着相同期待赶来的农兵都管他叫勇敢的约翰,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好奇为什么会活下来。
他并没做什么,只是见到骑兵就情不自禁地先尿为敬,把木弩、风干的兔子肉、两块黑面包、短袍与兜帽全部摆好,最后看明军骑士还在说什么,又不情不愿的把打着三个补丁湿了的麻布紧身裤脱下来。
结果这些骑兵就走了,过了一会又追上来,在正穿裤子的老约翰呆滞的目光下,往他的木篓里丢下一袋子黑面包、两只皮水袋和一把便士后扬长而去。
从那时起,老约翰心里就觉得自己和明军骑士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他一度认为那名给他黑面包、水袋和钱的骑士是想雇佣他打仗,可他实在追不上,这才到了围城大营。
刚到围城大营没几天,被发了一只长柄链枷,受命跟着雇佣兵一起修营筑垒、修检装备、照顾部队吃喝拉撒,他们不是雇佣军,是领主老爷从雇佣来的流民,就像他一样。
这就是个怪圈,领主老爷不愿征召领民作战,因为他们不是士兵而是生产财富的工具;贫苦农民愿意上战场,求着神明保佑不死,最好也别落下啥伤残,捡点东西就能捞一把。
除了领主与领民的主观博弈,还有现实客观条件是军队打仗需要有人干修营筑垒、劫掠物资、拷问俘虏、运输补给、修检装备、清理战场、处理吃喝拉撒等问题,这些活儿领主、骑士、有产步兵组成的正规军不愿意干,专业的雇佣军又一切自理。
那么问题来了,总要有人办。
最后的结果就是甲领主雇佣乙领主治下乱跑的流民做雇佣兵;乙领主雇佣甲领主治下乱跑的流民做雇佣兵;最后领主和领民在大营里相见却不相互统属,战争结束回家领主老爷都发现治下领民少了一茬,并为此感到疑惑。
老约翰一直盼着战斗开始,可足足等了好几天,运了两次粮车、挖了整整一天的地道,胳膊酸疼四肢无力就像连着打了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