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书生们看来人虽一身男装,裹着幞头做男子打扮,但言谈举止间却气度非凡、仪态从容,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唯有一人,看着约莫二十出头,神情还算镇定,拱手为礼道:“学生等在此聚会,想是太过喧哗,以致吵了阁下,还请见谅则个。敢问阁下尊讳?不知是否方便告知?”
若不是看她年纪大了,并不是年轻女性,书生也不敢问尊讳,现下问了,倒是显得他有礼。
太平公主笑了,笑得仪态万千,气势迫人:“先父赐号太平,先帝加封镇国。”
众士子吓了一跳,不管愿不愿意全都弯腰躬身行礼:“学生拜见镇国太平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虚虚一抬手,淡然道:“诸位不必多礼,本宫今日微服出来走走,不用拘束于礼。”
言语神色还算和气。张昌宗默默静立一旁,一身便服,不说话站在一边,把自个儿往太平公主的侍卫上靠,十分低调,眼睛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在场的诸人。
众书生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不发一言,倒是那位出声请问的书生,又是一礼,强撑着道:“是学生等轻狂,请殿下治罪。”
太平公主看了他一眼,倒是对他的胆气和担当有些欣赏,问道:“所以,你是想一力承担吗?”
那书生躬身道:“此次文会乃是学生一手组织,文会上出了事,学生负有不可推脱之责,不敢说一力承担,然也不想逃避推托,再者……”
那书生顿了一下,复又道:“学生虽进京时日尚短,但也听说过长公主举荐姚相,姚相却冲撞得罪长公主之事,长公主对姚相尚能宽大为怀,学生等卑陋,即便再斗胆再自重,想来也无资格让长公主殿下动怒。”
这人倒是会说话。
太平公主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微微挑眉,开口:“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那书生没啥,张昌宗倒是吓了一跳,很怀疑他岳母大人难道是要收男宠?!跟着看了一眼,普普通通的眉眼,普普通通的相貌,身材也不是魁伟那类,也不是高瘦那类,就普普通通的身高、体重,除了一双眼睛十分有神外,整个人就属于那种扔人堆里就找不见的那类——
相貌一般,太过普通,想想岳母大人后院里那一票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的男侍,张昌宗安心了,继续静静围观。就听太平公主问道:“叫什么?籍贯何处?”
那书生恭谨有礼的答道:“回长公主,学生高博通,来自冀州。”
“可曾投卷各处?”
高博通惭愧的道:“回长公主,学生于诗赋一途,实无天份,不敢露丑污贵人眼,是故并不曾行卷。”
太平公主微微颔首,道:“本宫知道了,你且退下,先前慷慨激昂之人呢?莫非你的义,你的道,本宫当面便无有了?若只是这般胆子,倒是枉费了本宫先前的称赞。”
说话间,还微微一笑,笑容浅淡,虽不曾露出轻蔑之色,但意思很明显了,还追加了一句:“或者,今日在场之人,本宫尽皆罚一遍?”
最后一句,刻意放慢了语速,加重了语气,威严必露。
这群书生多出自普通家庭,若是出身好的,也不至于选在悦来客栈举行文会,见太平公主似乎动了怒,许多人不禁露出几分惧怕之色,有人甚至踢了踢旁边一个瘦弱的书生,低声:“赵林,一人做事一人当,先前还说的慷慨激昂,怎么现在反而不敢认了?”
“对,赵林,话是你说的,莫要连累大家。”
陆陆续续地有人出声,虽未明说,却也把那人暴露了出来,那人满脸通红,眼神带着畏惧之色的悄悄抬眼看淡然而立的太平公主一眼,咽了口口水,强撑道:“认便认,推我作甚?”
说着,站了出来,躬身行礼:“禀长公主,先前之言,乃是学生所说,与他人无关。”
张昌宗与太平公主一起看向那人,约莫三十左右,上唇留着一撇胡须,人长得瘦弱,下巴略尖,显得颧骨有些高。
“你又是何人?籍贯何地?”
“学生赵林,籍贯与高兄一样,皆来自冀州。”
原来这两人还是同乡,难怪以高博通那等人,会与赵林来往。
太平公主不置可否,面色平静,喜怒难辨,只开口问道:“你先前说本宫位列朝堂于礼法不符,又说女主当政只会祸乱朝纲,可对?”
赵林的脸色白了白,竟还咬牙认了:“回殿下,此话确是学生所说,然此话却非学生一人之见,而是天下人的共识,前有女皇当政时的冤狱杀孽,后有韦后当政的卖官鬻爵,祸乱朝堂,血案累累,铁证如山,学生并非妄言。”
“呵呵”
太平公主竟然笑了一声,反问:“先母已然崩逝,为人女者,不好妄议先母是非,然百年之后,先母之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至于韦氏……也配与先母相提并论?”
赵林满脸通红,但还是呐呐道:“然对朝纲的败坏,却是一般无二。”
太平公主又笑起来:“即便如此,与本宫何干?本宫虽是妇人之身,自问于国于家也算薄有功劳,便是位列功臣之属,自问也有资格,何以书生竟大胆把本宫与韦氏同列?”
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