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附近的村庄已经有好多村民害怕变成妖怪巢穴的入江老宅,选择拖家带口,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此时正是战国时期,社会动乱战火蔓延,人口本来就不足,现在又走了这么多人,附近的这些村子便越发显得寂寥了,现在连集市都很久没再开过。
“哎……你爹他怎么还没回来。”
村子最边缘的一个破旧茅草屋里,穿着打满补丁麻布衣服的中年女人揭开锅,露出里面冒着热气的小米粥。
她撒了一把在河边采回来的嫩野菜,用木勺搅了搅,热气也遮不住脸上浓浓的担忧之色。
才七岁的佑太已经很懂事了,乖乖跟在母亲脚边。
“说不定父亲这次砍了多多的柴,所以才会回来的晚一点。”
看着孩子纯真无邪的脸,妇人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应该是这样,佑太说的很对。”
她蹲下来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进去玩去吧。”
佑太听话的回到家里,妇人抬头向远山眺望。
她没有办法告诉儿子,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怪,甚至妖怪的大本营就在距离他们村落半天路程的地方。
现在村子附近的柴火都被砍完了,孩子他爹没办法,只得去山里,要是遇上了妖怪怎么办?
佑太似乎发现了什么,打开窗户探出一个毛躁的黑色脑袋,伸手指着妇人身侧好奇道。
“哦噶桑,那边的山上好像有黑色的河流奔腾下来。”
黑色河流?
妇人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咣当!”
她惊惧的瞪大眼睛,手里的长柄汤勺没拿稳,一下砸在锅盖上,发出好大声响。
米汤溅到了手背上,但她此刻连疼痛都没感觉到。
那哪是什么黑色河流,那分明是从山上狂奔而下的妖怪!妖怪的速度快的可怕,甚至还有在天上飞的,妇人知道就算她带着儿子往相反的地方跑,也绝对跑不过妖怪们。
既然如此,还不如躲在屋子里,也许那些它们没耐心一个个找。
“佑太,把窗户关上!”
妇人冲进了房间里,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一下就把孩子他爹新打的大木桌抬起来抵在门边,还有板凳木箱之类的重物,也都堆到门口。
这时。
“黑色河流”最快的那部分,已经快进入村庄了。
妇人看见佑太还在窗户那里,一把抱住他,拎起床上褪了色的旧被子往两人头上一罩,“佑太,不管发生什么,千万别动,也别说话,知道吗?”
男孩看着母亲的脸,轻轻点点头。
两人缩在床和墙之间的角落里,便不动了。
“吼吼!!!”
外面的妖物们嘶吼咆哮,听着十分可怖,然而每当乌鸦飞过时,这些狰狞妖物却纷纷夹着尾巴低伏震颤,乖乖去找被老大烙印在脑子里的少年。
面对一个个满是人肉香味的低矮房子,它们甚至连进去寻找猎物的动作都不敢有。
偌大的村落安静的像墓地。
不仅是妇人这一家躲起来了,村落里大部分人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至于那些慌不择路往妖怪群里逃的人——
妇人将佑太的脑袋抱在怀里,不想让男孩听见惨厉的叫声。
终于,黑色河流流到了妇人家外。
一只巨大的蜘蛛用长满黑毛的长腿踹开窗户。
妇人屏住呼吸,她浑身都在冒汗,捂住佑太嘴巴的手心更是冷汗淋漓。透过被子支棱起来的褶皱缝隙,妇人看见那只蜘蛛黑色的体毛如同钢针,脸上对称分布八颗血红眼珠。
破开窗户后,蜘蛛妖怪将狰狞的口器伸了进来,仔细嗅闻房间里的味道。
它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气味,收回口器立刻转身去第二户人家,根本没把她们母子两人生吞活吃了的想法。
又等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慢慢变小。
佑太快闷死了。
他还记得母亲说的不能出声,只能用手拽拽妇人衣角。
妇人这才发现佑太闷得快翻白眼了,赶紧松开手,将掩耳盗铃的被子揭开。
“呼呼呼!”佑太用力的喘息着新鲜空气,他注意到自己刚关好的窗户破了一个大口子,下意识向那个方向走去。
妇人一惊。
还没等她出声,男孩已经将脸贴在碎裂的地方,好奇的偷看外面的情况。
妖物已经远去,他只看见了一个长发男人。
还没完全摆脱半妖后遗症的黑发男人,使用几乎所有的妖力驱使妖怪们为他所用,身受重伤极度匮乏的身体透出不详的惨白,仿佛连风都能吹倒。
而在男孩纯真无瑕的眼中。
他并不好奇对方漂浮在空中如蛇一般的诡异长卷发,也不好奇男人手中的陶瓷碎片为什么会拼凑完整漂浮在空中。
明明没有任何东西粘连在碎片之间不是吗?
懵懂的孩子只能看到,男人那双包含着巨大悲伤的眼眸,还有纵使碎裂,也不肯承认现实选择放手的执拗。
“妈妈。”
佑太回头看有些害怕的母亲,手足无措的说,“怎么办?他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