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偷偷看向林吾野,这几日或许是清瘦了,或许是又长个子了,乔乔看他的角度和以前有了细微的差别,他的眉眼从这个角度看没往日的清澈秀美,而是郁郁的,眉骨和眼睛下有一层淡淡的阴影。
这些天他四处奔波,皮肤像是快晒透了,薄得只剩下一层,里面却也透不出血色来,白得像正午时分的孤魂野鬼,无人拽着就能原地散了似的。
乔乔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像牵住了风筝的线,把他扯回了人间。
林吾野猛地一怔,稍显惊讶地回看了一眼,而后别过脸去,手轻轻调整了姿势,裹住了她的手指。
琴行的卷帘门半拉着,里面的玻璃门把手上挂着未营业的牌子。
林吾野把卷帘门推高,拉开门让乔乔先进。
琴行有两层,一楼挂的是小提琴吉他之类的弦乐器和一个接待小前台,二楼是钢琴练习房。
本来暑假该是琴行的旺季,但因为林吾野母亲的去世,歇业了。家长们前几日派了个代表,来琴行送了花,林吾野向他们解释了父亲状态不好,最早要月底才能正常上课,家长们通情达理,自然是理解且配合。
林吾野爸爸这些天就把自己关在二楼的琴房,不弹琴也不说话,林吾野每次给他送饭,都见他静悄悄坐着,望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
“柳叔叔。”乔乔不知道他在哪间琴房,上楼后在走廊叫了一声。
林吾野提着饭盒,抬手指了指最里面没窗户的那间。
乔乔轻轻敲了敲门,林吾野轻声说:“没事,我来吧。”
他的手臂越过乔乔,直接推开了门:“爸,吃饭……”
柳临风就倒在门口,手抓着心脏,早没了呼吸。
“叔叔!”
“爸!”
救护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走。
急救的医生告诉林吾野,他父亲已经死亡一个小时左右了,死因是心源性猝死。
乔乔站在妈妈的办公室,背靠着墙,哭得不能自已。
乔乔妈妈手里团着一张纸巾,揉的皱巴巴的,给自己擦完泪又给乔乔擦。
“乔乔,人太伤心了就会这样,柳叔叔就是太伤心了……”
“那吾野哥哥怎么办?”乔乔哭得喘不过来气,她整个前胸有种撕裂般的疼,疼得像灌了铅,坠了铁,压着她的心,又撕扯着她的心。
她尚且这么疼,林吾野呢?
乔乔妈妈把乔乔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头,轻声叹息着林吾野:“命苦啊……”
林吾野回家了,那晚又下了场大雨,雨的凉意冲散了大地的夏暖,空气打凉了乔乔的鼻尖。
她拿着钥匙开了二楼的门,林吾野躺在沙发上,睁着眼望着墙壁上的全家福。
乔乔摸了摸他的额头,推了推他,到厨房熬上粥,举着一根白萝卜站在沙发旁问他:“吃凉拌萝卜丝吗?”
林吾野坐起来,缓了会儿,他进了厨房,给乔乔做饭。
乔乔就站在他旁边,寸步不离地跟着。
“林吾野。”她忽然连名带姓的叫他,“说话吧,不管是什么,都跟我说吧,不要憋在心里。”
林吾野摇了摇头。
他炒了道菜,盛好汤,打开风扇吹着,重新坐回桌边,一点点挫萝卜丝。
乔乔坐到了对面,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盯着林吾野。
“我如果陪他说说话……片刻不离身的照顾着他就好了……”林吾野说。
乔乔松了口气,只要林吾野愿意开口就好。
“妈妈刚走那晚,他跟我说过,他说他心痛得像被撕碎了,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林吾野淡淡道,“他说他的命是从遇到我妈时才有的,说对我很愧疚,因为他更爱妈妈……”
“我应该……多关心他才对。”林吾野擦了眼泪,“可我没有。我那些天……我那些天其实在心里埋怨过他,好多东西需要处理,外婆催不动他,天天催我,我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乔乔默默听他发泄。
他闭上眼,一行泪掉下来,自嘲又悲伤道:“又一次,程序我都熟悉了,这次会办得很快。他们之间没差多久,妈妈兴许连奈何桥都还没过,也好,这样看见了爸爸,就还认识他……”
“乔乔……这是真的吗?”他哭出了声,“我好希望是做了一场梦……他们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他们都走了……只剩我一个人……”
乔乔拉住了他的手。
“吾野。”乔乔说,“我们一起长大的吾野,你还有我。”
“我不会走。”
林吾野的双手紧紧抓着她,额头贴在她的手上,无声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好了,以后就不虐了(林吾野:你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