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难以形容了,这种感觉。
今年的修行月之前,她没怎么见到过这小孩,因为他已经在准备着手继任五条家主的位置,同时已经开始正式到现场祓除二级以上的咒灵了。
束缚要求每个月他们都要见一面,实际上只需要五条悟本人进入月雫山的咒力范围就行。他每次都是匆匆地来,没过多久又被匆匆叫走了。不过各种小玩意儿和信倒是寄的不少。
因此他这次前来,她满心都是“变化太大了”。
“孩子话。”她轻笑了一声,纤纤细指微微屈起,趁着他重新弯下腰想要说话的时候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儿,“说长到两米就长到两米啊。”
回答她的是少年抬手一把按在她发顶的动作:“老子什么时候失信过嘛。暄,你真的超——矮欸。”
掌心太烫了,整个盖在发顶上的时候,她几乎有种长幼颠倒错序的感觉。
仿佛她才是小一点的那个人。
可她明明已经比他大上这么多了。
心里仿佛裹满了炙热的岩浆,一路沸腾冒烟,在她坐到浴室里他当年坐过的位置时,怪异的岁月流逝感达到了巅峰。
暄瘦削的肩膀平展,领口卷上一层柔软的毛巾。温水舀起,顺着她的头皮淋下,动作温柔至极。
乌黑的发被水洇湿浸软,披在手心里。
指尖在头皮揉按,每一处都被悉心照顾,仿佛在用指尖绘着一副动人的图。
但凡有一个五条本家的人站在这里,恐怕都要惊讶了:
在本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居然还能这么周到地伺候人,替暄洗这头长发的时候,神情庄重得不行,手里这一捧捧绢丝般的发恍若是什么最珍贵的丝绸,需要他这样珍而重之地对待与爱惜。
哪怕是他自己洗头,也一向是以粗暴和快速为主的。
暄的头发很长、很长,连浸透这个动作都要费上好长一段时间。整遍洗下来的时候,白昼的光阴倏尔已过。
五条悟用布替她尽可能地压干发,一遍遍地压,整块布湿透了就换一张,连暄本人都厌倦了,他仍然坚持不懈。
“用电风吹吧?”暄打了个呵欠,“这样一遍遍压多麻烦。”
“电风吹会很伤发质,”五条悟俨然一副专家模样,“只有人工擦干才是对头发最好的。”
“可是我觉得超级麻烦……”
“反正现在是我在弄,暄闭嘴好了。”
“小悟你现在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
“说了多少次别叫老子‘小悟’,直接叫‘悟’就好了啊!硬生生给你叫小了诶。”
两人拌嘴,讲着没什么营养的话,终于到了剪头发的步骤。
暄坐在落地镜前,工工整整地坐好,连脑袋摆正的角度都很讲究,几乎一动不动。
举着剪子的五条悟垂着眸比划,如瀑的青丝盖在他的手腕上,洗发水的浅淡香气一阵阵撞入他的鼻腔,一路蜿蜒弥漫落到心底。
……他忽然发现自己舍不得剪。
握着一捧发的时候,他心底晃过陌生的痒意和酥麻感,而这种陌生的情绪几乎要叫他战栗。
兜里装着一件这次的见面礼,他一直没拿出来,也没觉得那个小盒子硌,就是觉得不到时机。
而现在,似乎就是这个时机了。
“……小悟?”暄见他停滞了许久,没忍住出声道,“我刚才没说清楚吗?就剪到肩膀过就好了,我——”
头顶上忽地一沉。
是五条悟把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从落地镜里能看到他面上的神情委屈非常,活像是暄欺负了他。
虽然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神经,暄还是娴熟地抬手,像是在摸一只突然垂头丧气的狗狗,反手给他顺顺白毛:“嗯?怎么了?”
他的气息忽地喷洒在了她的耳廓。
暄的手停滞一秒,不动声色地侧过一点,很快又如常地继续撸他的头发:“怎么一不开心还像是小时候那样啊……嗯?”
“暄,”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不要剪头发了好不好?”
“咦?”她不答反问,“可是不剪掉洗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啊。”
五条悟没有办法把“舍不得剪掉”说出口。
他本能地觉得这句话不太适合说出来,干脆从兜里把那个小盒子掏出来,递到她的面前。
暄望着盒子上精致的蝴蝶烫金纹路怔然,打开的时候发现是一支精美的蝴蝶发簪。湖蓝色的珠玉嵌在金丝上,勾勾缠缠地绕成花枝驻足的蝶。
五条悟趁着她怔然的功夫,抬手拢起了一头青丝,把一手的柔顺挽好,把这一支簪子别在她的发上。
“早就感觉种花家的风格很适合你,”他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天穹色的眼瞳中流露出难得的满意来,“果然,老子的眼光很不错嘛。”
暄望着镜面里的自己出神,遽然风起,窗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地晃动。
那种陌生感又一次袭来。
她有些惆怅地想,小悟是真的长大了啊。
她能听出来他处在变声期,以他的保护意识,大概变完声之后嗓音会更好听。他的躯体在生长,整个人却呈现出一种余裕感。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