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不行。
于是他刻薄到了极点,无礼过了头,将一切的原因归结于夜夜被人吵醒的烦躁,将事情的源头推到了沐景序头上。
而现在月色清明,高悬于空,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在沐景序口出不逊之前,他已经在心里冒犯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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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点罕见的坦诚,和清醒的认知,又因为掌院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
院舍建成大概还需三四月,柯鸿雪想着这段时间便与沐景序正常相处也罢,偏见本身就来得毫无缘由,没必要在尘埃落定之后还要计较。
可他推开院门,历史几乎重演。
西厢那扇几乎从未在他面前开启过的门扉打开了,沐景序身穿一袭白衣,站在门前阶上、月光之下,隔着虚空与他对望。
柯鸿雪不自觉地又想到:哪里像呢?殿下从不会穿这样素净寡淡的颜色。
他脸上笑意缓慢消失,脚步停在原处并未向前行进分毫。
那点刚做好的心理准备,好像突然被人拿针戳了一下,才发现其实根基不牢。
沐景序与他对视,声音极低地开口:“听先生说,你修建舍院是为了让我搬走?”
那几乎是散在夜色中就找不到源头的音量,柯鸿雪却偏偏听得一清二楚,闻言稍愣了一下,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掌院。
糟老头子收了钱还告密,不讲武德。
他莫名有些理亏,可一对上沐景序那双仿佛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眸之时,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承认,落落大方:“是的。”
“为何?”沐景序问。
柯鸿雪关上院门,朝前走了几步,站在沐景序的阶下,却又并不靠近,用距离改变那几阶台阶的差距,近乎平行地与他对视。
他勾了勾唇,唇边又挂上了那种近乎戏谑的笑意:“学兄不知?”
沐景序比他要坦然许多:“不知。”
柯鸿雪便卡了一秒钟的壳。
旁人怎么知道他因何而生的针对?被针对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为何不喜他,为何要他搬走?
理论上说沐景序这句回答来得自然又真实,挑不出一点错误,反倒衬得他像是那只被人观赏取乐的山猴。
莫名的戾气又一次浮现,柯鸿雪几乎又要语出嘲讽的瞬间,沐景序被风吹了吹,偏过头闷闷地咳嗽了半天,打断了他的情绪。
而等他再抬起头跟柯鸿雪对视,后者觉得自己可能真喝多了酒、上了头,不然没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在沐景序那双眼睛里看见一丝近乎委屈的情绪。
……
那其实……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这世上鲜少有人能将桃花眼长得这般清冷疏离,仿似月中仙人,而非丛中精怪。
盛扶泽其实也是这样,只是这世上众人见他永远都言笑晏晏、含情凝睇、风流万种,所以没人知道他那些笑意不达眼底的时候,比冰还要冷上三分。
柯鸿雪心绪乱了一瞬,那句预想好的恶言到底换了一个说法,却也不算多么委婉:“学兄夜夜咳嗽,吵得我不得安枕。”
沐景序却不相信:“仅是如此?”
柯鸿雪挑眉:“不然学兄觉得还有何缘故?”
沐景序薄唇微抿,似犹豫了片刻,才问:“难道不是因为我那日对你房里那颗头骨……出言不逊?”
最后四个字他想了一想,半晌才说出口,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才最合适。
风似乎都静了一瞬,柯鸿雪闻言眼眸微眯,声线冷淡到几乎要将人从夏夜拉入冬雪的寒冰之中。
“学兄既清楚,为何要一再提及,还是说先生实则并未教过学兄何为修养,才这般一度戳人伤疤?”
沐景序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我没……”
柯鸿雪却已然烦闷到了极点,转身欲走。
沐景序喊住他:“我每天都很吵吗?”
柯鸿雪背对着他,看不见他表情,却不知怎地,那种一瞬错觉般的委屈之感又袭了上来。
他觉得……沐景序大约很受伤。
但他却还是点头,肯定、加重:“非常吵,自你搬进来之后,我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沐景序沉默许久,问:“为何?仅仅是因为我咳嗽?”
这话挺不讲理的,吵人睡觉总归不对,他还加一个“仅仅”。
但因为心底那点很莫名觉得对方好像在委屈的认知,柯鸿雪没回头,而是难得好脾气地回答:“并非全是你的错,是我睡眠浅,本就难以入眠和深睡。”
沐景序却问:“那我能不能不搬?”
柯鸿雪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
他转过头,惊诧地看向沐景序,却见这人从阶前走了下来,站在他面前,视线微微上抬,在月色下看着柯鸿雪:“我这些天咳嗽是因为一路从南方过来累了身体,加上水土不服跟春夏换季,过几天就好了,夜里不会很吵。”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神情认真到近乎执拗:“所以我能不能不搬?”
霎那间,那点虚无缥缈的认知落了地,柯鸿雪确认面前这个人的确是在委屈。
因为委屈,所以放了傲骨,深夜等他许久,费尽口舌讨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