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瑜心思转动,试探询问:“瞻郎……不喜纱儿沾染杏林之道吗?”
盛瞻和淡淡道:“怎么会。”
她等着下文。
他没有下文。
于是她明白了,他说的是反话。
他果真不喜欢她这么做?可她自小学医,已经习惯成自然,让她断了此道无异于断了饮食,她不能——
她试图描补:“纱儿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沾这些,不过闲暇时分翻阅一二,我——”
盛瞻和露出一个笑,打断她的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医者仁心,济世救人,纱儿能有这份志向,很好。”
闻言,觅瑜有些讪讪。她虽有几分治病救人之愿,但并无多少悬壶济世之心,远不及她的娘亲,也谈不上志向远大,他这么夸奖她,实在过誉了。
且他的笑容和话语皆淡淡的,不像是发自真心的模样,更令她不敢领受,越发小心道:“瞻郎谬赞……”
“纱儿担得起。”盛瞻和道,示意她,“快去吧,夜色已深,你尽量早些写完,莫要耗到子夜。”
觅瑜察言观色,见他面色平静,与平时没什么两样,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左瞧右瞧没瞧出来,也只能作罢,起身道:“那,纱儿去去就来。”
盛瞻和没应话。
觅瑜往外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看他,又往外走了两步,停下来,犹豫了再犹豫,终是没迈出第五步。
不是她不想,而是不敢。
他这一副神情莫测的模样,叫她怎么敢放心出去?
可他为什么会有这般表现?是在生她的气吗?但他又说,她能有这一份仁心很好……他到底在想什么?
觅瑜想了又想,也没有想明白。
眼见燃烛渐短,她不能再这么耗下去,遂鼓起勇气,道:“夜色已深,瞻郎也早些休息,莫要耽误了明日进学……”
盛瞻和道:“我知道了。”
没有波澜的话语说不上冷淡,也谈不上亲近,让觅瑜感到一阵委屈,不明白他为什么之前还柔声慰哄,现在却连正眼都不看她。
她到底哪里惹了他?他怎么总是这么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
觅瑜咬着唇,心里燃起一簇细小的火苗,唤道:“殿下。”
她故意改了对他的称呼。
相处了这么一些时日,她也算是摸清楚了他的部分喜好,比如“殿下”这一称谓,他就不喜欢从她口中听见,更喜欢她唤他“瞻郎”。
她在平日里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总是软软地唤他“瞻郎”,心虚害怕时才会唤他“殿下”,比如前些天她服用避子药被他发现的时候。
今晚是她头一次主动改变称呼,还是故意的,为了惹恼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只知道她受够了他的忽冷忽热,再这样下去,他的病还没有治好,她就要先被他逼出病了,不如问个清楚。
盛瞻和抬眼看向她。
他的眼神并不锐利,也没有多少冷色,却仍旧看得觅瑜心尖一颤,勉强才维持住镇定,继续道:“不知妾身做错了何事,惹恼殿下?使得殿下这般、这般……”
“这般什么?”他问道。
她心下一横,咬牙道:“这般……不待见妾身!”
盛瞻和发出一声轻笑。
“不待见你?我不待见你什么?”
这回他的眼神真的有点冷了,看得觅瑜心惊胆战,直觉自己下了愚蠢的一步棋,但落子无悔,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殿下、殿下在盏茶时分前,还对妾身柔情蜜意,不过转眼之间,就换了容色,不愿对妾身多言只字片语……妾身斗胆,询问殿下,可是妾身有哪里侍奉不周,冒犯了殿下?”
盛瞻和没有立即回答。
他神色莫辨地瞧了她半晌,方道:“你知道我在生气?”
怎么不知道?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她若是还不明白,岂非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觅瑜心里嘀咕,面上恭敬答话,带着一点委屈道:“妾身自然知晓……妾身只是不明白,于何事上惹到了殿下。”
“你不知道?”
轻轻巧巧的一声询问,听得她颇感不可思议。
“妾身自然不知道……”她低下头细声回话,手指无意识地卷缠裙衫。
她要是知道,早就将错处改正,不会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了。
“还请殿下指教。”她道,“妾身一定改过自新,绝不再犯。”
盛瞻和安静了片刻。
他用一种平淡的口吻回答:“没什么,不过是我在同自己赌气罢了,你没做错什么事。”
“殿下……”
“只有一样。”他道,“你莫要再这般称呼我,你是我的妻子,不是臣子。”
这话说得不对,礼仪姑姑特别教导过,太子之于太子妃,先君臣而后夫妻,她在嫁进东宫后,一定要谨记为人臣子与妻子的本分。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既然这么讲了,还是三番五次地强调,她自当遵从,毕竟太子的话就是令旨,她无论为人妻子还是臣子都需听命。
这对她自己也好,妻子总是比臣子要亲近些,而且她的“殿下”称呼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