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早膳,觅瑜随着盛瞻和进宫谢恩。
说进宫不太准确,因为东宫也属大内,居太极宫之东,大明宫西南,万户千宫构成巍峨皇城,只是太子所居的东宫与圣上所居的大明宫相隔较远罢了。
含元殿内,帝后高坐上首,接受太子与太子妃的叩拜。
当今圣上以建元为号,践祚二十余年,已过不惑,近知天命,却仍旧精神矍铄,不失风采。在依礼讲完训言之后,他对觅瑜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觅瑜恭敬抬首,目光半垂,避免直视天子。
建元帝打量半晌,缓缓点头:“不错,有你几分父亲的影子。”
皇后笑道:“听闻赵大人与皇上有八拜之交,按理该唤你一声侄女,可惜赵大人宝贝女儿,藏着掖着不肯把你带进宫来,直到今日才叫我们见着。”
皇后比圣上要小十岁,看起来更年轻,但雍容华贵的气度具显,彰示着其母仪天下的身份。
建元帝嗤笑:“就赵老二那个性子,他哪天同朕说,有个小女儿,想要求朕赐婚,朕都不会惊讶。他一向是属鼠的,喜欢藏东西。”
皇后含笑掩唇:“赵大人藏了这么多年,最后还不是把女儿嫁进了皇家?可见这天注定的缘分呀,是怎么赖也赖不掉的。”
“过来。”她朝觅瑜招手。
觅瑜应是上前,仍旧半垂着目光,但见一双保养得宜的玉柔松松握住她的双手,力道不轻不重,恰恰好好。
温婉的声音徐徐响起:“好孩子,别低着头,抬起来,让母后瞧瞧。”
“是。”觅瑜应了一声,抬眼直视皇后。
她有些紧张,虽然她跟着礼仪姑姑学了三个月的规矩,但到底鲜少出入宫廷,仅有的一次还是在赐婚后进宫谢恩,今日是第二次。
但当时的她只得了父亲的几句叮嘱,没听过几条宫规,颇有点不知者无畏,如今她明晓宫规,再见同样的面,就有些束手束脚了。
皇后端详着她,满意一笑:“嗯,出落得比半年前漂亮了,也长高了。太子待你如何?”
觅瑜点头,她当然只会点头:“殿下待儿臣很好。”
“好,你这么说,母后就放心了。”皇后温婉笑着,褪下腕间的玉镯,戴到她的手上。
“方才的赏赐是宫中定例,母后这里没什么能给你的,唯有这玉镯是母后的陪嫁,陪着母后度过了与皇上相伴的二十年。”
“今日,母后便把这玉镯给你,希望你与太子也能如母后和皇上一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觅瑜照着流程推辞了一回,在第二回时收下,尽最大努力扮演一名乖巧柔顺的新妇:“儿臣定然尽心竭力侍奉殿下,不辜负母后期望。”
玉镯触手温润,质地上佳,看来的确如皇后所言,常年被佩戴在身。
可惜后半句话有些不实,若帝后果真一路同心,皇后怎么会在当年被废后压制?又怎么会痛失十皇子?
当然,有些事情放在心里知道就好,皇后既说了与圣上同心,那就是同心,是天下夫妻的楷模,旁人不可置喙。
走完谢恩的流程,盛瞻和领着觅瑜行礼告退。
这时,建元帝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他,起头道了“太师”二字,旋即停下,笑道:“哦,忘了你正在新婚,你且陪着你妻子回去罢,这些杂事日后再说。”
觅瑜本以为盛瞻和会留下来,毕竟能从圣上口中说出的不会是什么杂事,没想到他却颔首应了一声“是”,准备继续带着她离开,没有任何额外的表示。
反倒是皇后笑道:“若真有什么要紧事,瞻儿便是再忙也得抽出空来,正巧臣妾有几句话想同太子妃说,皇上不如匀给我们婆媳俩一点时辰。”
建元帝满意微笑:“如此甚好。”
就这样,觅瑜跟着皇后回了长春殿,留下盛瞻和在含元殿同圣上议事。
长春殿为中宫主殿,装饰贵重,熏着淡淡的果香,无有杂乱之处。
皇后屏退宫侍,与觅瑜隔案而坐,执手询问她道:“好孩子,方才有些话母后不便问你,如今这里没有外人,母后再问你一回,瞻儿待你好吗?”
觅瑜听着,在心里想,宫中人说话果然弯弯绕绕,皇后先前不是才问过一回,怎么现在又问了?难道她还能给出第二个回答?
还是说,问话的不同点在于“太子”与“瞻儿”?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吗?
她左思右想,实在不明白里头的含义,只得学着改换称呼,重复了一遍相似而不相同的回答:“殿下待我很好。”
皇后失笑,看样子也明白了不能用这种方式和她说话:“其实,母后只是想说,瞻儿很喜欢你。”
觅瑜道:“能得到殿下的垂青,是儿臣的荣幸。”
皇后摇摇头:“你还是没明白母后的意思——罢了,有些事留给你们年轻人更好,母后就不操这份心了。”
她转换话题,或者说终于切入正题:“瞻儿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觅瑜心头一跳,谨慎地回答:“家母略略告知过一二。”
她不能说完全不清楚,让皇后觉得白娶了她进门,也不能说知道得很多,让皇后觉得她娘亲大嚼舌根——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