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重见
府衙位于城内中轴线正中偏东,近邻闹市却静据一偶,后衙的大片院落早已空置,只空留各官家的下人充当门房,看顾门户打扫庭院,留作日常接待外来官员落脚所用。
平时这一带最是清静,今日午后却是车来人往好不热闹。
眼见刺史府所在的中正胡同口已经有几辆马车滞留不动,跟车的张二冲随行的家丁打了个手势,便上前敲了敲车窗,低声禀报道,“看前头的样子,恐怕车马都得排队等一会儿,才能被引进中正胡同。前头还停着两三辆马车。”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接着道,“看来有不少人家和我们一样,都是掐着点过来的。府里马车只能先停到一旁,好把道儿让出来。已经让人去前头通传了,等刺史府来人接,想来也不用等太久。”
常刺史府所在中正胡同是城内的老街,也不知当年是不是出于特殊考虑,刺史府四周并不接城内河道,后来另外新建的刺史府专用临河小院,虽离中正胡同的大岸头近,离刺史府却还有半刻钟的路程。
今天也是怕赴宴的人多,走河道怕拥塞还得换马车,才特意该走陆路,没想到还是遇到了交通堵塞。
现在就看刺史府的下人给不给长史府面子,能不能尽快派人来接,好歹人先进去,老堵在车里也不是个事儿。
杨彩芽无法,听罢只能点头,“那就先到一旁等着吧。”
张二闻言便让车夫改道,将前后两辆马车停到靠边的路上,一面约束跟车的家丁,一面站到大车外围护着。
等了片刻不见刺史府来人接应,前头滞留的马车也是一动不动,张二踮脚张望,也不见自家报信家丁的影子,正打算再让人去催促一声,就见有个管事打扮的中年疾步往这里走来,视线才落在长史府徽记的马车上,蓄着短须的胖脸就扬起笑容。
这样早春微寒的天气,那管事倒是走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张二挺了挺腰板,张口正要问话,那管事已经抱拳上前,陪笑道,“这位可是长史府的张二管事?久仰久仰。今天府里客人多,偏偏河道陆路两头都有人来,一时引客的人不凑手,怠慢贵客还请恕罪。”
不等张二说话,那管事又冲着车厢团团桌椅,赔礼道,“曹老夫人、曹夫人勿怪,现下里头主子也是忙得抽不开身。贵府来知会的家丁,小的已经让人请去下人的歇脚处吃茶,省得人再挤来挤去多跑一趟。这会儿前头也不好过车,只能麻烦诸位贵客下车步行入府,还请两位贵客原谅则个。”
似乎为了验证刺史府管事的话,前头滞留的马车已经有了动静,不一会儿就见各家华衣女眷纷纷下车,各有刺史府下人领着往绕过行车大道,往刺史府角门而去。
看着装,其他官阶不如长史府的宾客,分派的都是普通下人,唯独长史府车马处来的是管事。
刺史府行事也不算慢待,又见车窗上映出的侧脸微微点头,张二便也不再端着脸,替主子应声,便又冲家丁打了个手势。
这边长史府家丁才摆好脚蹬,后头下人车的许二媳妇已经带着白茶、红茶上前服侍。
杨彩芽和权氏刚探身出车厢,抬头冲刺史府管事点头算打过招呼,正要转头交待张二两句,就听张二轻轻“啊”了一声。
杨彩芽疑惑看向张二,就见张二一张脸红白变换,面色说不出的古怪,不由好奇循声望去,看清后头滞留的马车上下来的人影,不由也是一愣。
长史府的马车虽已经听到路边,但后头驶进来赴宴的马车转眼又是四五辆,路边已经塞不下,有两三辆马车占了主道,此刻由着刺史府下人指引,车内女眷也纷纷下车。
而正当中一辆装饰豪华,却无品阶徽记的大车外,堪堪下车站定的两道身影,其中一道正是多日未见的方惜月。
方惜月今日显然是刻意打扮过的,比起之前见面时弱柳扶风,今日一身轻薄水红春衫,倒是多了份应景的明媚,越发衬得她身形柔韧有致,半垂侧脸上挂着的温文浅笑,在这洒满春日暖阳的胡同内,也越发明亮柔和,让人一见便移不开眼睛。
即便左近车内下来的多是女眷,也有不少夫人、少奶奶频频侧头打量方惜月,脸上或赞叹或惊艳或嫉羡,竟是忍不住就驻足小声议论起来。
杨彩芽也忍不住多大量了几眼,认出方惜月扶着的正是她舅母张四夫人,心中却忍不住暗笑。
张二那副被雷劈的模样,自然和其他人的惊艳不同——张二这是认出方惜月了。
真是天网恢恢,别说她和翠花,就是张二只怕都没想到,当初在商船上“欺凌”过方惜月主仆,居然还有再见的一天,还是在刺史府的胡同口。
杨彩芽想着促狭看向张二,张二愣怔过后,转头对上杨彩芽的视线,只觉得头皮发麻,嘴唇翕动半晌,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当初杨彩芽能认识张大张二,说来还是托出手救方惜月主仆的“福”。
也难怪张二此时半句话都吐不出来,杨彩芽抿着嘴笑,冲张二投去个安抚的眼神。
张二只恨不得马上派人去打探下方惜月的来历,又见杨彩芽似乎并不意外,心念急转才长长松了口气,脚下却不由后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