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仍是一片黑蒙蒙,飘着细雪的天空还挂着点点星光,官里村却早早有了动静,不知是哪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打破了凌晨的静谧,紧接着就响起一串噼啪爆竹声。
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很快就交叠着连成一片,爆竹声中一岁除,晨星映衬下的官里村,迎来了顺光七年的第一天。
杨家上房厅内的大炕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守夜守得睡成各种姿势的几道身影,外头的动静刚传进来,就有一道身影腾地一下跳了起来。
柳氏随手把被子往旁边一搭,拽起睡眼惺忪的大郎,中气十足的大喝一声,“快起床!我们抢头水去!”
吴氏三人被这一嗓子嚎得险些裹着被子滚下炕,翠花首先反应过来,快手快脚跟着起身,捂着耳朵大声道,“柳婶婶,我跟你一起去!”
大郎一听要去抢头水,蹬着小短腿就往厨房跑。
抢头水是这十里八乡的风俗。头水指的是年初一从井里打上来的第一桶水,谁家能抢上就预示着新的一年能顺风顺水,是个极好的兆头。
村里的公用大井在方举人家连着村尾的地头上,方举人入乡随俗图个喜庆热闹,还另加了几扇猪肉添做彩头,给抢到头水的人家。
是以每年年初一,各家放过开门鞭炮后,就争先恐后的奔着抢头水去。
可想而知争抢的有多激烈。
吴氏想到往年的情景,忙提醒道,“你这刚有身子,可别被挤着!意思意思就算了!哪儿能抢得过!”
“今年可不一样!我得抢个好兆头,好让我们进京以后能顺顺利利的!”柳氏拉着刚趿上一只鞋的翠花就往外走,“吴姐只管等好消息!回来的时候我先回家把炮放了再过来!”
说着挑上大郎从厨房里拖出来的扁担和水桶,一手牵着一个一阵风似的就往外跑。
看着柳氏气势汹汹的彪悍背影,吴氏和杨彩芽相视一笑,也跟着忙活起来,准备早饭和招待拜年客人的点心茶水。
白叔还没回来,柳氏和大郎昨晚就带着年夜菜来杨家一道过年守岁。吴氏和杨彩芽从两家做的年菜里挑出几道口味清淡的,配着刚出炉的包子馒头摆上炕桌,柳氏就挑着水桶乐呵呵的回转。
翠花和大郎爬上炕,兴奋道,“我们抢着了第二桶水!也算好兆头!”
吴氏和杨彩芽一听就明白:今年抢到头水得了猪肉的又是王赖子家。
用的肯定是老招数——王六郎早早守在井边,见人靠近就挥棍子耍横。
翠花仍是笑嘻嘻的,“谁不知道他家抢了好兆头也是白搭,不过是为了方举人家给的几扇猪肉。村里人照例对着王赖子家狠骂了一顿,全当出出这一年的晦气!大家一块儿骂着笑着,可热闹了!”
大郎给柳氏碗里夹菜,“还是我娘厉害!边跟着骂边就担了第二桶水!我们回家放炮的时候,好多人跟着要分水呢!”
柳氏嘴里塞着馒头,毫不在意的边嚼边含糊道,“王赖子家抢的算个狗屁头水!我这桶才算数!朝我要的我都分了一瓢两瓢的,就当散福气!嘿嘿,咱们往后肯定能顺顺当当的!”
杨彩芽更是不在意的暗自冷笑:王六郎既然抢了“好兆头”,就等着她联合曹意曦的手下,整治得他一家都再也横不起来!
众人热热闹闹吃过早饭,刚换上茶点,就有邻里上门拜年。
柳氏带着大郎在杨家跟着招待了一天,初二便雇了骡车回娘家。
等到柳氏带着大郎初三从娘家回来,村里早就传遍了一个消息——杨家开春要离开官里村,家里做着的几门生意准备转让。
白叔初四从京里带着好消息回来时,村里又传出一个消息——白叔家要跟着杨家进京,家里的房子和地都要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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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家大门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嗡嗡议论声透着好奇。
屋内一阵说话声落下,却是静了一静。
村长和里正对视一眼,脸上满是惊喜,一叠声的追问着确认道,“这事你们都想好了?你们就算进京,生意留在这头照做,找个人看着每年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吴氏笑着摇摇头,搬出杨彩芽交待的说辞,“我们这一走,就不打算再回来了。我们两家外来户,这么多年没少得村里人的帮衬照顾。这些生意转给村里,也算是回报大家,给村里人添一点零花钱。也不枉我们在村里住了十几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样我们也走的安心。又有村长和里正牵头,也不怕好心办坏事。村里人人都能沾点好!”
白叔接口道,“就是这个理。我那房子和地,您们照着市价给点就行。我家那几亩地都是良田,您们自己买来种,或是充作族里祭田都是好的!只有一点,杨家转给村里的生意,村里谁都能做,就是那些手脚不干净,心术不正的不能碰!”
听起来,杨家和白叔家是要回京里享福去了?
两家这做派,没得说!又大度,又知道感恩!
这事应下来,可是皆大欢喜的大好事!
至于白叔话外说的是谁,就是聋子也听得懂!
村长和里正交换了个眼色,里正忙呵呵笑道,“唉呀,你们两家日子过的好也不往带上村里人,这哪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