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村长几人拐出大门,身影消失在小道上,翠花才将院门虚掩上。
回头再看重新恢复安静的院子,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想到目的达成大半,翠花脸上渐渐露出畅快的笑,脚步轻快,蹦蹦跳跳往上房去。
屋内,杨彩芽和大郎并坐在床上,一个正低头写字,一个抱着字帖,用手指比划。
大郎见翠花进来,忙下床站好,仰着恢复红润的小脸,甜甜叫了声,“翠花姐姐。”
翠花诶了一声,将大郎搂进怀里,又微微退开,上下仔细打量,柔声问,“刚才可摔疼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大郎忙摇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闪着晶亮光芒。
他其实根本没摔扎实。王媒婆忙着抵挡柳氏的抓挠,不注意间带得他踉跄,又有翠花在一旁护着,只不过轻轻“坐”到了地上。
要不是柳氏那一嗓子,谁都没注意到他被王媒婆“推倒”了。
想着刚才听到的厅堂内的对话,大郎虽不甚明白自己这样得了什么好处,但却本能的领悟到,彩芽姐和翠花姐都是为了他好。
杨彩芽见大郎这副小机灵鬼的模样,无声笑了笑,展开小册子让翠花念。
“今天你当了一回孝子,你娘若是不慈,不用你爹操心,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就够她吃一壶的了。又有王婆子的事在先,你娘是无论如何,不敢再往自己身上招事。无论是真心假意,至少在面上,她只能对你好。”
“这事我说的这样露骨给你听,是要告诉你,我们把你推出去是为了什么。这其中的因果,你现在小想不明白不要紧,等大了自然分得清大是大非,看得懂内外之分。”
“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若是心里憋闷,有什么想不通的,别自己兜着。不能跟你爹说,就跟我和翠花说。我们既是你的老师,不仅会想办法帮你,更有教导你行事为人的职责。”
“今天这事,你只记得:尽自己为人子的本分,担起为家中长子的职责。这样无论是谁,都说不出你的错来。对内不愚孝,对外抱成团,才能家和万事兴。”
大郎听得似懂非懂,看着杨彩芽柔和不失严肃的脸色,只觉得有无数说不清的情绪,将他小小的胸口塞得满满的。
尚年幼单薄的身板挺得笔直,小脑袋点得又用力又郑重。
翠花看着不由感叹,对杨彩芽的思虑又钦佩又服气,摸着大郎软软的头发,看着小册子上写着的“老师、教导、职责”几个字,心中激荡。
而今天这场机缘巧合下,让大郎参与其中的闹剧,以及杨彩芽直白的教导话语,自此烙印在大郎幼小的心灵之中,伴随着他的成长,潜移默化的影响其一生为人处事,成为他日后功成名就的原因之一。
这是此时杨彩芽,甚至大郎自己都没想到的——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不过片刻,院内传来动静,却是吴氏听到消息,提前赶回家,身后跟着半路上遇到的许郎中。
许郎中清楚杨家的境况,此刻更是怜惜杨彩芽——原来之前那场要命的大病,内里竟是这样一番缘由。
仔细把过脉,确定只是底子弱,这才露出笑。
许郎中看过药膳堂抓来的药,又添了几小包自家捣弄的草药,交待吴氏用法。
屋内突然响起几声细弱的干呕,却是大郎好奇,偷偷沾了汤药喝,苦得直原地打转。
众人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吴氏嗔怪的拍了大郎几下,忙让许郎中给大郎看伤,大郎本就无事,摆着手躲开,又拉着许郎中的衣角,仰着头道,“郎中叔叔,我送您出门。”
不伦不类的称呼,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屋内气氛倒是重新明快起来。
等许郎中扛着药箱,抱着大郎离开,吴氏忙追问翠花细节。
翠花这两天的愤然伤心一扫而空,手舞足蹈说得绘声绘色。
还促狭的将王媒婆被打的披头散发,露在外头的手脸不是红肿就是抓痕的狼狈模样形容了一番,笑得满是快意。
吴氏听着解气称快,又有些唏嘘。
脑中回想着整件事是怎么一步步揭开,又是如何在村里闹得王媒婆无法遮掩的,视线扫过翠花,落在杨彩芽身上,一时有些呆怔。
杨彩芽见状,不禁有些心虚。
翠花什么都听她的,对自己又信服,自然不会多想,更别说怀疑她。
可吴氏是个见惯人情世故,经历过世情冷暖的成年人。
自己这套行事谋虑,可谓一环扣一环步步算计,才能将自家藏在暗处,借着外力打探出刘家亲事的真相,闹得人尽皆知,将王媒婆逼得退无可退。
这其中对时机的掌控,人心的揣摩,算不算手段老辣她不敢断言,却不是个寻常十岁孩子能做得出来的。
而原身的性格思想能不能做出这样的事,吴氏想来更是清楚了解。
杨彩芽心虚中又有些忐忑不安,不动声色的观察吴氏。
却见她先是呆怔,随即若有所思,最后却突然转头抹泪。
这是唱的哪出?
杨彩芽一愣,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吴氏确实如杨彩芽所担心的,在将整件事从头到尾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