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i’‘o’这几个音。婴儿呼喊父母的声音,当然也是从这几个音里组合的。婴儿发音的特点是鼻辅音m,n或塞音p,b,t,d加上元音a。”英格丽德道:“在格鲁吉亚,‘mama’这词是用来称呼父亲的。而在共和国北方,也有少数族裔用‘ama’发音的词汇称呼父亲。也有很多民族,在使用‘ba’‘da’发音的词汇称呼母亲。”
神原尊点了点头,表示确实是这样的:“觉得世界上所有语言都用‘ma’称呼母亲,确实是一种狭隘的偏见——应当说,英格丽德所说‘普遍语法’的机制,更接近‘人类为什么会将这些发音组成父亲、母亲的词汇’吧?当然也不准确就是了。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
向山有些好奇:“我们那边还有‘娘’之类的称呼吧?一直用到几十年前。”
英格丽德翻了个白眼:“‘iang’这个后鼻音韵母根本不是婴幼儿可以发出的。你的先祖也管母亲叫‘ma’。在古汉语里,‘娘’这个词根本不是用来表示‘母亲’的。这个词泛指所有‘女性’——包括年轻的和年长的。一直到宋代,‘小娘子’可还是一种对年轻女孩正常称呼。”
“只不过元代出现了‘姑娘’一词,挤占了‘娘’本来的‘年轻女子’含义。于是这个词成为了对长一辈或年长已婚女性的尊称。”
向山挠头:“那‘姑娘’的‘姑’……”
“很有可能是来自于蒙古语,发音接近‘hu hen’的词。这个词的遗迹依旧保留在俄语以及部分东欧语言当中哦。”英格丽德解释道:“如果你阅读过《聊斋志异》之类古白话作品,那你应该知道,‘娘’在用作人名的时候,依旧保留了‘年轻女孩’的意思。而没有沦为蒙古统治区的日本,这一重意义保留得更为完整。”
约格莫夫思量:“这种推论是不是太过牵强了?还有其他解释吗?”
“哦,这个啊……那做个实验好了。”英格丽德俯下身,在办公室桌下面找了找,找出一个绿色的文件夹,扯开,然后折成一顶帽子。她将这顶帽子递给约格莫夫:“戴上,然后观察你两位朋友的反应咯。”
约格莫夫不明所以,将这顶帽子扣在头上,然后抬头。
向山正趴在桌子上,表情扭曲,肩膀一抖一抖的。而神原尊则不明所以。
约格莫夫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过了几秒钟,神原尊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向刚才脑子里想的无外乎是‘这两个人原来是这种关系’、‘英嘉背地里这么嗨的吗’或者‘这个玩笑不太合适但还是好好笑’。”英格丽德露出玩味表情:“顺带强调一下,这只是个实验项目。”
约格莫夫摘下头上的帽子:“这是一个什么原理?”
“在东亚的元帝国,风俗业从业女性的男性亲属,都需要带上绿色的头巾。但是元帝国被海洋所阻隔,没有把日本纳入统治之中。”英格丽德道:“你看,向瞬间就能明白,神原虽然懂一点汉语,但是大概还要想一下才能意识到我在干什么——不过这个时候他多半也明白我说的‘实验’是什么了。”
“那个残暴帝国——蒙古,它在公元十二世纪到十三世纪踏出的铁蹄,直到今天也回响在语言之中。这是它带给世界的伤痕。这些伤痕依旧是活着的。”
“有时候在思考的,未必是你自己,而是你所接受的一套文化符号,一套叙事模式,一套话语体系。这些由‘语言’传染的概念,在你的神经元之中激荡。是它们在思考。”
“我可以说,我们的祖先从未死去。他们的灵魂火花,正通过日常的语言习惯,在我们的大脑里进行着思考。语言与文化,始终将我们与祖先相连。这种联系,永远比血液更为牢固。”
向山咧嘴:“这说得和亡灵一样。”
这说法太唯心主义了,不是很对他的胃口。
“谁说不是呢。”英格丽德耸耸肩:“在索绪尔的神域之中,我们无数次的与那些早已被遗忘的祖先相逢。他们有可能是神与英雄,也有可能是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