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李荩忱笑着拍了拍王昌的肩膀,王昌是当初追随自己入川的水师将领,也算得上嫡系心腹了,这一次水师调度才是李荩忱的所有计划中最重要也是最容易出现差错的。
无论是水师进出秦淮河还是及时将兵马转运到城北码头,中间都有很多的变数,甚至有可能和建康府水师狭路相逢。虽然建康府水师的船只不多,从规模和数量上都不是巴蜀水师的对手,可是一旦被他们阻拦,哪怕是半个时辰,都有可能会耽误大事。
不过显然王昌完成的很好。
环顾四周,李荩忱担心的问道,“唐齐他们回来没有?”
听到李荩忱询问唐齐以及那些在南门外诱敌的同伴,王昌等人心中没来由的一暖,急忙说道:“属下留下了几艘战船在朱雀航等候,他们肯定可以安全离开的,等会儿我们到秦淮口的时候将军应该就可以见到他们。”
李荩忱点了点头,水师战船已经开始陆续离开码头,而码头外戒备的战船也开始收缩阵列。码头上最后的百余名士卒在没有收到排队上船的命令之前,依旧伫立在那里,紧紧盯着城门的方向。
“将军你看!”徐德言察觉到什么,伸手指着城门。
几道人影从城门中飞快冲出,火光下,当先一人白发飘飘,正是李荩忱曾经在荆州有过几面之缘的左卫将军樊毅。
登时船上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算起来李荩忱上船也就是一刻的功夫,樊毅就出现在码头上,如果大家的动作再慢一点儿的话,恐怕李荩忱连城门都出不了!
这樊毅,来的可真是快!
“能够追随武帝征战沙场,二十多年镇守一方,”李荩忱不由得低声感慨道,“樊毅终究是我们不能小觑的对手。”
而同样意识到刚才有多么危险的徐德言等人相顾无言。
真的可以说是在刀尖上跳舞,不过侥幸的是他们终究比樊毅快了一点儿,更侥幸的,或许还应该是至少这建康府中,并不是人人都站在东宫那一边的。想到这里,徐德言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李荩忱。
乱世之中,有的时候运气真的是很重要的成分,人们可以不相信运气可以决定一切,但是不能不相信,有的时候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许就在不同人的运气好坏之间。
李荩忱固然是通过调虎离山之计为自己争取到了有限而宝贵的时间,可是如果不是徐德言和吴明彻等人坚决予以掩护支持,如果不是刚才守卫关卡的那个偏将并没有和李荩忱正面冲突的胆量,如果不是······
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但是,有的时候事成与否真的不是人力可以决定的。
不过好在似乎李荩忱的运气长久以来都非常好······
想到这里,姚察第一个扭头看向李荩忱,他编撰了那么多史书,当然明白运气可以在整个时代大潮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刘邦的运气就比项羽好,所以他虽然屡战屡败,但是最后却赢得了天下;刘秀的运气更不用说,“天命之子”,可以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而有的时候这些所谓的好运气、这些所谓的祥瑞,正是一个人有可能最终权倾天下的象征!
姚察从未如此激动的相信这些自己已经烂熟于心的所谓的好运气,而他也从未如此坚定的相信,站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最终会成为整个天下的主人!
码头上,樊毅适时地勒住了战马,因为他看到前面的甲士正严阵以待,也看到了船头上火光里跃动的光芒——那是船上的弓弩对准他的意思。
樊毅甚至有理由怀疑,如果此时自己向前一步,就有可能被弓弩直接射成刺猬。
樊毅并不觉得李荩忱不敢这么做。当他决定离开建康府的时候,显然就已经彻底和这个朝廷划清界限,之后的海阔天空,朝廷恐怕是真的管不了李荩忱了。
静静的看着那个站在船头上的身影,樊毅有一种由衷的无力感。
如果重来一次,他依旧不知道李荩忱又会想出来什么样的办法,总之建康府并不是为李荩忱量身打造的囚笼,因为在这个囚笼、李荩忱或许并不熟悉的囚笼之中,他依旧能够找到太多的漏洞,然后轻而易举的脱身。
樊毅的目光挪开,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
或许只有这一方广阔的天地,才能够容得下、困得住他吧。
而自己······注定是一个失败者。
最后一艘楼船缓缓的靠上码头,而那一队列阵的将士在整齐的口号声中转过身跑步上船。樊毅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原本他还以为这一队兵马的作用是阻拦自己,可是现在看来这只是因为他们等在后面根本就没有上船。
现在船来了,他们就按照原定的计划陆续上船,根本就没有将近在咫尺的樊毅放在眼里。可是樊毅偏偏不敢动,因为他不知道周围的黑暗中和跃动的火光里,到底有多少弓弩手和船上的巨弩在对准自己。
如果樊毅执意向前,那么从这里到码头的短短距离,足够他被射成刺猬。
当最后一名士卒走上战船,这一艘楼船也缓缓离开码头,而紧接着便听见李荩忱中气十足的声音:
“承蒙左卫将军出城相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