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前强颜欢笑,崔问霄觉得心里颇不是滋味,好言好语地将人劝进去休息,一回头,院子里不少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眼光。
崔问霄站在眼前的冲击毕竟只是一时的,接连而来的就是更大的疑问。
为什么崔问霄会在这里?为什么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他在这里?就连杨庄主都不知道他来了,可见他是隐匿了姓名的。
可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江湖第一剑客,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到采月山庄来?居住在这样一个偏远的院子里,宴会也不去参加……
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更重要的是,其中有一半的疑问,可以一模一样地套在死去的杨星儿身上。
杨星儿又恰巧死在了崔问霄的隔壁,死亡现场无人目睹,只有崔问霄可以作证。
这未免太过于巧合了,巧合到没有人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不说他们不信,若崔问霄自己不是当事人,他都要怀疑他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了。
一些人的眼神已经开始不对劲起来。
不是他们龌龊,崔问霄本就是多数人都看好的娶杨星儿的热门人选,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也不为过,若是这二人私相授受花前月下,也不是不能接受,按照这个思路,崔问霄偷偷上采月山庄可能就是为了和杨星儿幽会,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杨星儿会出现在这个偏远院落里了。
这么一想,简直就令人豁然开朗!
有人低声暗语了几句,四面八方射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都要把崔问霄捅穿了,明里暗里响起了不少煽风点火的声音。
显然,这里喜欢敬佩崔问霄的人很多,对他有敌意的也不少。
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如果不把真凶抓出来,崔问霄可能真的要被泼一盆污水。
谢琢始终微微上翘的唇拉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诸位都是江湖有名有姓的侠义之士,也喜欢干这种污人身后清白的事情吗?看逝者已矣,无法当面对质,就能如此信口雌黄,也不怕冤魂半夜入梦,胆大至此,谢某着实敬佩。”
一番话夹枪带棒,偏偏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杨星儿的身后清白考虑,让众人面红耳赤,无法反驳。
“比起无端猜测,诸位不如将花在风月艳情上的想象力用在破案上,说不定也能有些许收获。”
谢琢气场全开将所有人都怼了一遍,手中竹杖轻点,向杨星儿遇害的房间走去,崔问霄从头到尾被揣测污蔑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这回积极了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谢琢后头,不像个年少成名意气骄傲的侠客,倒有点像……
一只疯狂摇尾巴的听话大狗。
杨星儿的尸身已经被挪到了床上,痛失爱女的杨庄主还沉浸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之中,双目失神地望着床榻,一只手握着杨星儿的右手,口中喃喃念叨着谁也听不清的话。
他好像屏蔽了一切外界的动静,谢琢二人进门来也没有引起他的任何关注。
谢琢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摸索着在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茶壶倒了一杯茶,握在手里思考了片刻,凑近杯子闻了闻茶水。
时刻注意他动向的人立刻出声:“不用闻了,房内一切入口的东西我们都已查验过,这就是一杯普通的花茶。”
谢琢抬起头,白绸下的眼睛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将杯子放下,又走了两圈,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椅子旁的案几上摆着一架装饰用的琴,谢琢将手放上去,随意地拨了两下,而后再度陷入了沉思。
其余人等的不耐烦,催促:“喂,你在干什么?”
没等谢琢回话,守在一旁的崔问霄先抬起了眼,俊朗的年轻剑客还是眉眼唇角都含着笑,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只是一个非常短暂的对视,那人就像是被兜头淋了一盆雪水,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你们没听出来吗?”谢琢倒是神态自然,再次按拨了一下琴弦,这一次他抬手就是一个滚拂,琴鸣铮铮,入耳悦然。
有人皱眉开始思索,绝大多数不通乐理的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好琴。”崔问霄道。
“是啊,这是一把好琴,琴音悦耳,触之如玉碎竹动,”谢琢轻轻感叹,而后漫不经心地问,“这样一把好琴,怎么会放在这个房间里充作装饰?每一个音都精准灵动,定然是专人调/教过的,采月山庄收拾房间的下人也都这么精通琴艺吗?”
房外的人一拍手:“是啊!音都在调子上!我竟然没想明白其中关窍!”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盲点,待客的房间里多少有一些附庸风雅的装饰物,他们本以为这琴也是其中之一,但是装饰的琴怎么可能会有人去调音呢?
谢琢将宽大的袖子拂盖在琴面上,又伸手一点桌上茶水:“既然客房无人居住,为何会有温热茶水?我等的房间都是清茶,这里为何偏偏是女子喜爱的花茶?杨庄主,令爱为何会到此地,你真的不知晓吗?”
杨庄主背对着他们的身体一僵,良久之后,才长长叹息:“这……说来实在难以启齿,我不愿第一时间据实以告,也着实是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