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南湘河一带人迹稀少,早年间兵荒马乱的时候,北方的权贵们拖家带口带着积藏几代的财宝躲到这里,修筑起防御能力强悍的圆型大堡子,守望相助,世代聚居,一百多年下来,竟然形成了规模颇大的村落。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再闭塞的村落也无法完全与世隔绝,华夏建国以后,为了方便扶贫管理,堡子里的居民陆续搬迁到了政府修建的房屋里,只留下一些不肯离开的老人固执地守在堡子里。
但这边的原始自然景观实在漂亮,当地开发了许多旅游景点,把保存最完好、规模最大的一个堡子设成了人文景观之一,一家旅行社聪明的脑瓜子一动,把苗王堡子加上前后几个村子,共同组成了一条民俗风情旅游路线,专供年轻的小众旅游者体验“独特的苗南风俗”。
这条线路着实火爆,临近年关了,背着大包三五成群前来体验的游客只多不少,为了庆祝新年,旅社还特地推出了新的民俗体验项目“晒喜年”,作为免费赠送项目。
“好了,请各位新郎看这边,前面就是本次接亲的第一站——大苗村。苗南的老风俗,新郎接亲要蒙上双眼,在一群伴娘中准确挑中属于你的新娘,如果能牵到新娘,说明这段缘分是上天祝福的,而为了帮助新郎们选中自己的新娘,天神会派遣翠鸟跟随新郎,新娘会在头发上戴一朵花吸引翠鸟,新郎的翠鸟一定会在新娘的花上停留。大苗村人杰地灵,出过许多著名的扎花手艺人,苗南有传言,出嫁的女儿要戴上大苗村的花,才能得到翠鸟的眷顾,和如意郎君一辈子幸福美满。现在,请各位前往大苗村,选购要赠送给新娘的花吧!”
旅社的大巴车停下,导游挥舞着手里的小旗子,煞有介事地念完这段故事前置。
大巴车鱼贯走下十六个游客,清一色的男性,也正是为了贴合这条线路的“迎亲”背景,女性游客则都被安排走了另外一条“出嫁”线路,到了后头的小苗村,走完“成亲”的剧情后,事先结过对子的男女游客才会一起体验后续的项目。
这样的设置也算是富有新意,吸引了不少情侣。
游客们在车上就已经互相认识了,一边嘻嘻哈哈一边往大苗村里走,大苗村村口就是一个简陋的大篱笆,一棵参天槐树沉甸甸地垂挂下浓绿的枝叶,就算是隆冬时节,大概是由于苗南实在靠南,槐树也依旧生机盎然。
导游走在他们最前方,挥着手里印有旅社标志的艳红小旗子,带着他们踏上村里唯一一条平整些的石板路:“前方就是扎花店,大苗村承接婚娶……吱……婚……吱嘎……婚丧嫁娶的……扎……沙沙……纸扎,手艺人们扎的花……人……活灵活现,是能沟通天神的……地下……必备……”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正兴致勃勃地举着手机拍照,别的不说,和旅社放在官网上的宣传图一对比,这个大苗村实地景观古色古香多了,那些房屋、招牌、灯笼,都像活生生从历史里抠出来的,天然带着年代沉淀的岁月感,也看不到什么现代化的穿帮东西,随手一拍都可以去做民国恐怖片的小镇海报。
“导游在说啥?喉咙里卡痰了?我怎么听着有点慎得慌。”
他们拍着拍着,其中一个首先注意到了导游不自然的音调,他的声音里好像夹杂着许多噪音,吱吱嘎嘎听的人汗毛倒立。
“赵导?赵导?你嗓子不舒服?喝口水一会儿再说吧,我们自己逛一会儿。”
他走上去拍了拍导游的肩膀,笑嘻嘻地凑过去和对方说话。
他的同伴在后头拍了好几张照片才发现他没回来,扭头喊了两声,对方才慢吞吞地走回来:“怎么了?”
拍照的人瞥了他一眼:“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说一句话用这么久?”
和导游搭话的人缓慢地露出了一个标准得有些生硬的笑容:“哦……我在想,一会儿要挑什么花,才好去迎接我的新娘子。”
他脸上的笑容里充满了憧憬和神往,仿佛对旅社安排的另一位女客向往不已。
他的朋友噗嗤一声笑出来:“不是吧?这只是个剧情欸,大奔你不是想女朋友想疯了吧?”
大奔眼珠一转,忽然直勾勾地盯住他:“你——你不想成亲吗?”
被他这么一看,想再次嘲笑他的青年忽然脑子一糊涂,晕晕乎乎中,他想,成亲?成亲……的确是一件好事啊,一会儿就可以见到新娘子了,就可以……成亲……
这种隐秘狂热的怪异喜悦在这支小小的旅游队伍中无声地扩散,走在最后的一个男人抬起头,旅社为了让游客们更身临其境,都安排了传统的长袍马褂给他们穿,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到最后穿上了长袍的只有这个年轻人。
他有点孤僻地走在队伍的最后,两只手揣在袖子里,脊背板正得有些不自然,当前面的一名旅客缓慢地走到他身旁时,他温和地掉转视线,一双总是笑得弯起的眼睛看着来人,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用着这个表情和那个旅客面具般僵硬的笑脸放在一起时,竟然有点让外人分不清到底是谁更加可怕。
“……你,你想要成亲吗?”
那个旅客动了动下巴,从喉咙里发出纸张摩挲般的擦擦声响。
被问到这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