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姚大妮自己都没有想到,这辈子她竟然有沦落到青楼靠倚门卖笑为生的一天。
与一般的农家女不同,她虽然出生贫寒,可从小就心高气傲,再加上几年前与孙家有了婚约,她便认定自己一定能够飞上枝头做凤凰。
无奈天意弄人,一手好牌却被她打得稀烂,从正牌少奶奶降为没有名分的小妾,再到失去腹中的孩子被孙夫人彻底抛弃。
这一路走来她不断地希望却又不断的失望,甚至将自己揉碎了踩在尘埃里,却依旧换不来一点命运的垂青。
曾经的她为了给自己谋求最后一条生路,咬着牙答应孙晋阳帮他设计自己的堂妹,可结果却是她不能承受的。
眼睁睁的看着孙晋阳满身是血的被人从这里抬出去,她和朱氏甚至不敢出门去探听他的消息,生怕孙家会因此而迁怒于她们。
母女俩惶恐不安的等了几日,等来的却是叫嚣着要收回房子的房东。
身无分文的两人原本还想求求情让房东宽限几日,可人家却二话不说直接用乱棍将她和朱氏两打出门外,看着脚边那微薄的行李,她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绝望!
她也曾想过返回清平村的姚家,可这个念头却很快被朱氏打破了。
如果她们真的就这样回去,等待她们的除了无穷无尽的羞辱与折磨,还有就是嫁给石猴子那样丑陋粗野如猛兽一般的男人,与其这样她宁愿饿死在外面!
可生而为人,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被饿死?在大街上晃来晃去的母女俩很快就被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给叫住了。
这位老太太听说她们无家可归,就热心的要帮二人介绍活计,还抛出了一大堆听来非常诱人的条件。
吃得好,穿得好,一觉睡到大天明,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用不着下大力气,这样的好事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老太太几乎没有多费什么口舌,就将这走投无路的母女俩给带走了。
在任何一个时代,妓院都是
一个城镇最边缘的存在,所谓妓女就是一群昼伏夜出的动物,世人虽然对他们的生活充满好奇,可真正接触过的却并不多。
可没吃过猪肉却不代表没见过猪跑,母女俩从踏进门的那一刻起心里就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朱氏更是拉起自家闺女的手就要往外走,然而姚大妮却有了片刻的犹疑。
也许是被空气中混杂的脂粉香气冲昏了头,又也许是被面前那位神情慵懒的姑娘脸上那肆无忌惮的笑容晃花了眼,姚大妮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外面已经没有生路,也许这里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姚大妮就这样留了下来,没有威逼,没有利诱,甚至不顾朱氏的苦苦哀求,当天晚上就迎来了自己第一个客人。
朱氏见事情已没有转寰的余地,只得擦干眼泪接受这让人心碎的命运。
任何地方都养不了闲人,这里自然也不例外,于是乎闺女在房里接客,朱氏就帮着楼里的妈妈打扫洗涮,生火做饭,来换取自己的口粮。
虽然才短短几天,可姚大妮却像是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从头到尾没有发出过一声抱怨,就连楼里的妈妈都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刮目相看,准备好好栽培栽培她。
所以当李管家出现在她面前,将二少爷要带她一起去临安赴任的消息告诉她时,姚大妮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欣喜与激动,反而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尖笑。
“李管家你可看清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纵然二少爷不介意,可孙夫人又怎么可能允许一个从烟花巷柳之地走出去的肮脏女子来污染孙家的门楣?以前我还是好人家的女儿她都瞧不上我,如今就更不可能了,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
李管家心里有些发急,虽然他也觉得此事有些荒唐,可眼下保住自己的饭碗才是最重要的。
“姚娘子,咱们明日就要启程去临安了,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呢?你原本就是二少爷的女人,却被逼得落到这种境地,实在让人唏嘘不已。如今二少爷既然又重新想起了你,这于你而言,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啊!”
姚大妮的神情更为不屑:“机会?什么机会?如今主母已经进门,像我这样和二少爷有过瓜葛的女人就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我躲还来不及呢,怎么还能不开眼的往枪口上撞!再说了我觉得我在这里过的挺好的,有吃有穿,也不用看人脸色,说不定比那位明媒正娶的二少奶奶还要逍遥自在呢!”
“可……可这哪是什么长久之
计?姚娘子,您可不要想岔了!”
李管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直接一榔头将这个冥顽不灵的女人砸晕,然后拖回去给二少爷复命!
“我实话跟您说了,二少爷对这位新进门的少奶奶十分不喜,两人直到现在都没圆过房,这才逼得二少爷记起您的好来!”
姚大妮突然发出一声嗤笑:“你可别蒙我,全镇的人都知道孙家二少爷在成亲当日身受重伤,这才过去了几日,他就算有那个心也无那个力啊!”
这青楼里的姑娘还真是与别处不同,什么话都敢往出捅,倒弄得李管家面红耳赤,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