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一盏豆大的油灯衬的整个小屋更加萧条破败,年轻的妇人面无表情的坐在土炕上,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紧紧搂在怀里。
“颖儿,想哭你就哭出来吧,都怪我这个当爹的太没用,救不了二妮的命。孩子已经走了,你就算再舍不得也要让她入土为安啊!”
姚老三虽然也很心痛,但脑袋还是清楚的,他伸出手想将女儿从媳妇怀里接过来。
“你别碰我!”
女子像触电一般一把甩开丈夫的手,她的面容已经有些疯癫,声音也有些凄厉。
“你胡说!我的二妮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你摸摸她的烧也退了,她很快就会好的!她身上好冷,让我给她暖一暖,暖一暖!”
女子一边说一边拼命的揉搓女儿的脊背,将她的脸贴在自己脸上,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女儿那越来越冰冷的身体。
“颖儿,你别这样,别这样……”
姚老三正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媳妇,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几个人一声招呼都没打便破门而入。
“滚开!看你那副窝囊样,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姚家老太太今年五十多岁,骨头外突,两腮内陷,典型的尖刻之相,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她一把推开姚老三,径直冲到炕前,指着女子的鼻子一通臭骂。
“老三家的,你疯够了没有?一个没用的赔钱货有什么好心疼的,死了刚好,你赶紧给我生出个带把的。我老姚家花钱娶你是为了开枝散叶的,这么多年你占着茅坑不拉屎,换作别人早把你休八百回了!”
姚老太太越骂越来气,伸手扯住女子的头发猛得往墙上一撞:“你看看你,抱着个死人不撒手,好好的一个家被你弄的鬼气森森的,我看你是存心想找我老姚家的晦气!”
她一边骂一边转过身对跟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吼道:“老大,老二,你们俩还愣着干啥,赶紧把那个死丫头给我拉到后山的悬崖边上扔了!黄口小儿死了不能在家里过夜,否则就会给整个家族带来灾祸,到时候你们一个二个都要跟着倒霉!”
身后的两名男子稍作迟疑,互相看了一眼,硬着头皮走上前来,伸手拉着那个已经死去的小女孩的腿,想将她从女子的怀里扯出来。
“不!不要碰我的二妮!她没死,她没死,放开她!放开她!”
女子虽然被撞得眼冒金星,却仍然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女儿不撒手,弱小的身体此时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两个男人拉扯了半天依旧是无可奈何。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到时候咱们家就成为全村人的笑柄了!”姚老太太跺了跺脚,咬牙切齿的说道。
两个男人终于下了狠心,一个使出蛮力将女子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另外一个赶紧将小女孩的尸体拖下床,用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破席子裹住,一把扛在肩上,大踏步走出门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姚老太太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她看了看面如死灰的三儿子和嚎啕大哭的三儿媳,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都是命,咱们庄稼户的哪家没有几个养不大的孩子!我这辈子儿子姑娘加在一起生了有十几个,也才活了你们兄妹六人,有这哭丧的力气,还不如明早去庙里求求送子娘娘,早点赐个儿子给你们!”
姚老三捂着脸痛苦的摇摇头,:“不一样,不一样啊!二妮发高烧烧了三天,如果您肯大发慈悲,请个大夫来给她瞧瞧,说不定她就不会死,她还那么小,那么小……”
这是这个朴实的庄稼汉子生平第一次指责自己的母亲,其实相比母亲的冷酷无情,他更恨的是自己的无能,他根本就不配做一个丈夫!
“哼!”姚老太太冷哼一声,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己养出的好闺女,小小年纪就是个狐媚胚子,连自家姐姐的未婚夫都想勾引,简直是无耻下贱到了极点!我告诉你们,她做的那些好事要是被里长知道了,不仅是那个小贱蹄子要被沉塘,连我们一大家子都要被赶出村去。幸亏这丫头倒还是有几分明白,眼见丑事败露便找口井一跳了之,要不是你们非要把她给捞上来,她还能少受这几天罪!”
“不!”年轻妇人发出一声痛苦而绝望的呼喊。
“二妮是被冤枉的,她是被冤枉的!我要和她一起去阴曹地府,让阎王爷替我们娘俩做主!”
女子突然从炕上扑了下来,一边哀嚎一边酿酿跄跄的跑出门去。
“颖儿,你去哪?等等我……”姚老三赶忙从地上一跃而起,追了出去,只留下老太太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只能重重的啐了一口。
荒无人烟的小路上伸手不见五指,姚家两兄弟借着微弱的月光摸索着前行。
姚家老二越走心里越毛,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肩膀上的草席卷越来越重。
“不都说人死骨头会变轻吗?”
“你在瞎嘀咕什么?赶紧把她处理了还能赶回去睡一个时辰,明天一早村里要收田租,我还有大把的帐要算呢!”
老大的心里其实更加紧张,他虽然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但却一向胆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