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谬也并不是讨厌“小公主”这个称呼,只是觉得,那个词听起来就像是太过于被人宠爱着的。
并不适合他这种人.....使用的。
沈谬从小到大听过很多侮辱的称呼,绰号,外号。还是头一次有人给他取了这样.....本应该备受宠爱的称谓。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只有江绵绵会这样叫他,无论如何纠正无果,沈谬也就随她去了。
第二天,少年起得很早。
即便卓晚舟对他很好很好,准备的东西也真的就好像他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似的。但沈谬心中清楚他只是一个外人,受了人家这样的恩惠,自然是要有所表示和回报的,
冰箱里的东西都很齐全,于是他做了很丰盛的早餐,中式西式都有,然后留下一份纸条。安静地离开了这座过分温馨和温暖的小别墅。
沈谬今天也没有去上学,他跟老师请了假。反正,他的身份在学校里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作为十三岁的跳级生,成绩方面更是不必担心。
沈谬背着书包走在马路边缘,他还是戴着那顶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大部分脸,只能让旁人窥见一点过分冷白而精致的下颚。
工作日的早上四处都是匆匆的行人,忙着上班或者上学,不过由于这一片都是教育园区,看到路上看到的,更多还是学生。他们嬉笑打闹,结伴往学校走,
“啧,又是纯牛奶,我妈天天非逼着我喝这个,前两天又买了什么钙片,一瓶一瓶的,哎呦喂。”
“诶你英语作业写完没?嘿嘿嘿,给我借鉴借鉴,昨天晚上跟我爸出去吃夜宵了,没写完。”
“天哪,总算出门了,你们不知道我家那个妹妹有多闹腾,每天早上出门就跟打仗似的,非拉着我不准走。”
“......”
沈谬低着头,逆着他们前行的方向,擦肩而过。
他们大概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口中抱怨着的日常,是某个人无论如何,也触不可及的东西。
路上的学生,大多数都是初高中生,因为要上早自习。而幼稚园小班八点才上课,现在才刚刚七点多
【或许,她现在应该还在赖床吧。】
无意识地,沈谬脑海中闪过了这样的念头。然而意识到自己刚刚想了什么的刹那,他忽然怔愣一瞬。
少年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把脑海中的画面甩掉,然后加快步伐,找到了那间熟悉的琴行。
正门锁着,他们一般是九点才会开门营业的。不过沈谬也只是在正门微微顿住一下,然后熟门熟路地转弯,从旁边的一个小门走了进去。
“诶?小沈你这么早就来啦?”
正在里面忙碌的老人看向他,露出微微的笑意,
“你的那些东西还放在地下室,放心吧,没人碰。”
“谢谢。”
沈谬对他点点头,然后从书包里摸出三百块钱,递过去。
“哎哟可别折煞我老头子,哪里能收你的钱?”
赵爷爷摆摆手,
“要是你觉得把东西放在我这不好意思,那昨天有两架钢琴好像有点小毛病,你等会儿过去帮忙看看吧。”
沈谬默了片刻,点点头,终于把钱收起来,
“好,等下就去。”
出租屋不能再住了,少年只能把自己的东西搬出来,可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新的房子租住,只能暂时把他和母亲的东西搬在琴行的地下室里放着。
不过他们的东西也很少,除了一架旧钢琴和一把小提琴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大的纸箱子了。
他们在这个国家待了好几年,可最后剩下的只有这些东西。
沈谬抚摸着母亲的遗物,用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即便上面并没有什么脏东西,甚至连灰尘也没有。
沈宏才那天说,让他搬回去,回到沈家住,可同样也说让他将那些破烂玩意儿都丢掉。
那个男人口中的所谓的破烂玩意儿,就是这些,母亲留下来的遗物。
毕竟作为s市有名的企业家,慈善家,以及在国际上小有名气的钢琴大师,沈宏才有一份极为光鲜亮丽的履历。
那个男人素来都很爱惜自己的面子。而沈谬的母亲,包括她的东西,还包括她为他孕育诞生的孩子,在沈宏才的眼中都是让他丢脸的存在。
沈谬将所有的东西都仔仔细细,一一擦拭过后,他才坐在了那架旧钢琴前,轻轻掀开盖,细长冷白的指落在了琴键上,恍如振翅欲飞的蝴蝶。
不需要琴谱,也不需要思考,就好像是呼吸一般自然的事情,美妙的琴音从指尖流泻而出。
因为药物致聋,沈谬残存的听力很少,即便带上助听器也比不得常人。平时看着日常对话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那是因为沈谬在使用助听器的同时,还辅助了对方的口型加以辨别。
但对于一个想要登上音乐殿堂的人而言,这样致命的缺陷,他早就被拒之门外了。
嗡——
沉重的尾音结束。
少年垂着眸子,在阴暗狭窄的地下室内久久沉默。
大概是因为异国的血统,他的皮肤冷白无瑕,即便在阴暗的环境中也显出冰雪般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