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飞以前曾想,闻娇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小鬼头。
他说这话不是玩笑,更不是人云亦云。
而是据证确凿。
这个小鬼头可不得了,上房揭瓦,爬树掏鱼,她比任何男孩子还要熟练,时常把闻伯伯气得有火不能发……咳,到最后,挨处分的还是他白云飞。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时她双目炯炯,好一番豪言壮语——“将来姑奶奶要一统江湖,称霸天下!”
那时候……哦不,长达三四个年头的岁月里,她都要求他跟着她喊那智障的口号——“闻娇最帅,千秋万代!”
她说,好男儿志在四方,纵然是一生汲汲,大业不成,她也要走遍天下,行侠仗义,管天下不平事,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成为一方侠士。
她要像江湖上隐匿踪迹的逍遥派一般,潇潇洒洒红尘走一遭!
小姑娘是不安分的。
她非常的好动,是那种典型的安静不下来的性子。
非要形容得话,大概是她的身上永远是炙热的颜色,似乎永远不会因为生活的灰暗而褪色,像是头顶上的光明。
故而……
当白云飞看到闻娇大小姐安安静静的在灯下背医书的时候,他还乍以为自己撞了鬼。
远方传来蛙声一片。
白云飞想,田里的麦子该是又熟了。
他咬了咬下唇,擦了擦眼睛,再次望过去。
阆十七若有所觉。
却只是轻笑一声。
闻娇立马瞪过去,“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笨了?我告诉你,本姑娘这么小年龄的孩子,好多人连字儿都认不全呢,我能背下这么多生僻的文字,简直是神童了好吗!你应该惊为天人的知不知道?!”
少年哑然再笑。
在小姑娘发火之前,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望了一眼窗外,道,“你当真要与我学医?你练武的天赋极好,根骨俱佳,半路颓废再拾起可就不容易了,到时候后悔了……”
“江湖儿女,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闻娇说话,万马难追!你还在磨叽什么,别劝我了,姑奶奶心意已决!”小姑娘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
阆十七无奈,垂眸看她,“阿娇,你可知学医最重要的是什么?”
闻娇何等悟性啊,轻轻哼了一声,摆手,“我知道我知道,要静心静神,有耐心,莫冲动莫冲动。”
她知道的大道理一箩筐呢。
那又如何?
阆十七轻笑着收了医书,“今夜就到此处了,不可贪多。”
“好吧。”小姑娘神情怏怏的合上书。
“日后还是白日看书吧。”阆十七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闻伯父开明,纵然是你不学武艺傍身,不在江湖上立名,他也不会怪你的,相反,只要你活得快活,他也就安心了。”
小姑娘摇头,“不要,我要给爹地一个惊喜。”
她掀唇而笑,露出可爱的小酒窝和没了门牙的一排小牙齿,“我再也不想以后身边的人受了伤自己却只能干看着,那很难受。可是每个人都不可能不受伤,爹地如此,钟叔如此,白伯伯如此,小飞飞如此……你,也是如此,大家都会有那一天,等我学成了,就不必那么害怕了。”
莫说是阆十七,就连窗外偷听的白云飞,听了这话,一颗心也禁不住暖了起来。
哪怕此刻秋风正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