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爷爷修理厂里的机器时,左手不慎被搅了进去,送进医院急救。没有生命危险,但左手被截掉了。厂里赔的钱只够手术费,后续的医药费住院费都是他们自己掏的钱。
尽管她的父母是双职工,却因为家里有两个孩子,平时花销挺大,这些年没攒多少钱。幸亏爷爷自个儿也攒了些钱,本以为熬过这一劫,日子就会变好,可惜祸不单行福不双至。
爷爷那边才解决完,人还躺着医院,奶奶又生病住院。
奶奶病得很严重,不仅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甚至还在亲朋好友那边借了钱才堪堪够用,抢回一条命。
如果就这样,他们慢慢还钱其实也要不了几年,只是苦一点罢了,日子还能过。
只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93年下岗潮,父母双双停薪留职,同年奶奶再次病发住院。昂贵的住院费和医药费对他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也就是在那时候卖掉了房子。
能卖的全卖了,钱也花了,奶奶依旧没有挺过来,而且在次年,爷爷也因病离世。
家里欠下许多外债,父母只能去找其他活干努力还债。
后来她和弟弟都考上大学,家里负担依旧很重,只能供一人上学,弟弟直接撕碎录取书一个人偷跑出去打工。
大一下学期,父母双双过劳死。
她浑浑噩噩回到家,发现以前一直躲在自己身后调皮的弟弟长大成熟了很多,父母葬礼都是他在操办。
在她提出要退学去打工时严厉拒绝,说他可以赚钱供自己上学。
……
那次之后,再次见到弟弟,是他躺在医院病床上,双腿被截肢,瘦到脱相。
想到弟弟后来的模样,姜书然难受得眼泪控制不住又往外流。
太好了,能重生太好了,她想。
她一定、一定不会让上辈子的事情重蹈覆辙!他们太苦了,她这辈子一定让父母过上好日子,让弟弟不必再背负那么重的担子,可以无忧无虑。
姜书然拿手背胡乱擦着泪水,只是眼泪跟坏了掉的水龙头一般,根本止不住。
就在这时,家里的门被打开。她回头,看见了还很年轻,没有因为负担过重满头白发尽显老态的妈妈,眼泪流得更凶了。
陈如打开门就看到女儿哭成泪人的模样,一双眼睛通红,像是受了极大委屈。她看得心都要碎了,将手里的猪肉往桌上一放,焦急地走过来,连声询问:“怎么了这是?乖乖怎么了?咋哭成这样,是不是弟弟调皮了?”
毕竟还是小孩,姜书兴一听,立马大喊:“我没有!姐姐睡醒就这样了,肯定是魂丢了!她睡了一下午,奶奶说睡久了会丢魂……”
那是骗小孩儿的,不想让他们睡太久而已。
陈如没理儿子,伸手没怎么费劲儿抱起女儿,拿衣袖温柔地给她擦掉眼泪:“乖乖,告诉妈妈,你咋的了?”
被妈妈抱在怀里,灵魂已经四十多岁的姜书然有点窘迫,更多的却是贪恋。她好想妈妈,妈妈去了以后,没进过她的梦。
她把头埋在陈如胸前,缩进妈妈的怀里,声音发闷,瓮声瓮气回:“我、我做噩梦了。”
陈如松了口气。
女儿居然被一个噩梦吓成这样……她有些好笑,却又觉得心疼,温柔轻拍着闺女的背:“什么噩梦呀,把你吓成这样?”
姜书然抿抿嘴:“不记得了。”
“好了,不哭了啊,妈今天买了肉,晚上咱吃肉。”看女儿不哭了,陈如便把她放下,伸手在头顶揉了两下,打算去厨房煮饭。还没动,门口又出现个人。
那人一眼就看到哭得满脸通红的姜书然,有些疑惑,视线在陈如身上扫过,笑着问:“咋啦这是,然然惹妈妈生气挨揍啦?”
是爸爸!
姜书然眼睛一酸,泪水又忍不住往下落。
姜学前被女儿这狼狈又可怜的小模样逗得直笑,又有些心疼。走过去,抬头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又从口袋里摸出两块糖:“不哭的乖孩子有糖吃。”说话间悄悄用眼神询问妻子这是啥情况。
陈如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做噩梦吓着了。”
“你哄哄,我得去煮饭了。”
“成,去吧。”姜学前应了一声,从妻子怀里接过女儿,将其中一颗糖塞进女儿手中,另一颗糖则是给了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小儿子。
他语气温和,粗糙的大手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不自然哄着:“什么噩梦把咱们然然吓成这样,不哭啊,有爸爸在,爸爸保护你。”
听到这话,刚调整好情绪的姜书然破防,又哭了。
姜书兴在旁边火上浇油:“爸,你又把姐姐吓哭了。”
姜学前:“……”
姜书然只是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而已。见父母开始担心,她努力憋住眼泪说自己没事儿,扬起个小笑,见家人人放心了,才去厨房接水洗了洗脸。
母亲在厨房准备晚饭,父亲在洗自个儿的脏衣服,她和弟弟坐在客厅玩儿。
“姐,给你吃糖。”姜书兴凑过来摊开手,手心躺着刚刚姜学前给的那块糖。他眼神还追着那块糖,眼里是不舍,动作却很坚定,还说:“下次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