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待两天。”
这是余卿卿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决定。
如果说一开始余卿卿到这片大山里来,是以一种感受受助者生活的角度出发。
那么现在的她,就是想融入到他们的生活中去,观察他们真实的需求。而不是以一个旁观者,散发一些自以为是的关心。
火盆里的柴火噼噼啪啪炸响,火光摇曳,将围在火盆旁的几人脸色衬得朦胧。
余卿卿的要求,在他们的计划之外。
四人看着余卿卿,见她面容肃穆,不像是心血来潮。目光不由得转向决策者宋笛,等待他的定夺。
宋笛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突然站起身,往门外走。“我去抽根烟。”
这不是什么重大案件,对于宋笛来说,无需做任何思想斗争,他出去抽烟,纯粹就是烟瘾犯了。
他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抽烟,有老弱妇孺的场合一般也不抽,禁烟一天,实在有点熬不住。
可其他人不这么想。目送着他的背影,都有些感慨。
他们刀子嘴刀子心的宋导,通过这次的人生体验,长大了呀。
宋笛:……
等宋笛抽完烟回来,又一屁股坐回火盆旁,若无其事找了一截树枝,掏着火盆底下的番薯。“随便你们安排吧,反正我下半年的工作还没排。”
宋笛这个闲散的大导演,电视剧和综艺从来不碰,一年顶多两部电影。甚至偶尔一年只有一部年度片。
电影节的邀请也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团队代劳。每年的专访也就固定几组,多数时候都不在公众视野出没。
可以说,宋笛应该是全球演艺圈人士当中,曝光最少、档期最多的圈内人。
既然他说随便安排,那就是还不想回去工作的意思。
事情刚决定下来,村支书恰好端着菜进堂屋,招呼着大家入席吃晚饭。
席间只有七人,客方六人,主人家只有一位。
村支书年逾半百,可至今依然无妻无子。
席间有人好奇问他,为什么不成婚生子。
山里人通常是村内联姻,早婚早育。照支书的年纪,再过两年都该抱孙子了。
存支书盯着桌上的一盘菜,喝了一口酒。“我是八八年到的村里,那年刚满十八,作为知青插队到了这片大山。”
众人没有说话,目光聚集到村支书身上,静静聆听村支书的故事。
“唉。”村支书一声长叹,又喝了一口酒。“我当时到这里时跟你们现在一样,对这片山水充满了敬畏和好奇。可你们不知道,现实生活远比眼中所见残酷得多。”
“山里人没种植技术,种出来的粮食都是看天收成,往往一年收获,要饥上三个月。刨树根,挖野菜,山都快掘荒了。那些光秃秃的山丘,一到暴雨时节,把泥沙冲到田里,庄家全毁了。饿死的,不计其数。”
众人嚼动吞咽的动作顿了顿,看了眼满桌丰盛的菜肴,筷子突然都有点提不动了。
村支书没有看他们,夹了片腊肉在筷子间打量,就像通过那片头,看到了几十年前。“那时候山里人也养家禽,可山里没通电,一到晚上整片村寨乌漆嘛黑,也就助长了匪盗更加猖獗。每天早晨起来不是东家的鸡丢了,就是北家的猪崽不见了。村里人互相猜忌,为此经常大打出手,头破血流。”
说完,村支书将腊肉吃下,嚼了几下咽下去。“村里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只有村寨古医。他们看些小伤小病还行,真遇大病,多是束手无策。那些年病死的,打架救治不了死的,数都数不过来。”
“那种日子,可能有些人一辈子都想象不出的苦。”
六人边安静用餐,边听村支书断断续续讲那些年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和饥荒年代人们生活的不易。
“那种日子真的太煎熬了。其他三个人,趁着回家探亲的时候,托关系把他们调离了这里。再回来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不是说我有多高尚,多具有美德。我只是放不下那些质朴纯真的人。即使生活再艰难也依然面露笑容迎接第二天的太阳。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希望。”
“祖国的希望。”
余卿卿几人和村支书一餐饭吃到底晚上十点多,众人听完村支书的故事,肃然起敬。
被村支书一生奉献给祖国事业的伟大壮举,深深震撼。
他说,以他的能力,不足以带领村民致富,但他想,至少让他们衣食无忧。
于是他每每回家探亲,都会带很多技术知识的书本回来,带领村民改革,接受科技进步。
他自学知识,亲自教授村里人。
于是,村里来了第一位老师。
于是,村里也有了正规的大夫。
但仅仅是这些,还不够。
他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回葛大嫂家的路上,余卿卿因村支书的故事醍醐灌顶。
为山区捐赠的规划,做到什么程度,具体做些什么,一样一样,在脑海里初具规模。
人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改革也无法一蹴而就。
她知道,她跟村支书一样,这一生,恐怕都无法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