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整整半个月没有再踏入韶音阁。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是理智似乎一直在与心中滋长的欲念别着劲儿。
心里越是想要靠近,就越是厌恶自己的轻鄙。
一连多日,每每在梦境中体会浓情蜜意抵死缠绵, 然后在清晨惊醒时看着衣物上的污渍恼羞成怒。
心底仿佛有着另一个他, 神情嘲讽的冷冷看着这一幕。
嗤笑着他做的尽是无谓挣扎。
可谢尘骨子里从来都是有股狠劲儿的, 不仅是对别人, 更是对自己。
他自有记忆起就在京郊的太清观做道童,说是道童, 其实不过就是伺候年长道士的仆役。
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早课,替师兄们打水叠被,洒扫院子, 不论寒暑。
小时候的谢尘, 生的粉雕玉琢,精致的就像道馆里供奉的菩萨座下的仙童。
偏他天生性子冷, 小小年纪半点没有该有的孩子气,从来没个笑模样,难免会被人不待见。
起初道观里年长的师兄们, 顾忌他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孩子, 顶多是让他多干些活, 言语上讽刺一二。
可时间久了, 从没见谢尘的家人来看望过他, 更别提替他出头,那些人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
一个出离漂亮的孩子, 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会遭受的待遇可想而知。
身上时常会出现的青紫瘀伤都算不得什么,更甚者他有一次因不小心洗破了师兄的衣裳, 被绑在柴房的廊柱上倒吊了一夜。
那时的谢尘身高刚及桌角,便已学会在数九寒冬的清晨里劈柴火的时候,给自己偷偷磨上一支上山拾柴时捡来的猎人用过的废铁箭头。
本该在父母呵护下开蒙读书的年纪,少年在寒风刺骨的凌晨,就着地面白雪反的银光,用生满冻疮的双手,耐心的在磨刀石上一点点将铁箭头上的锈迹磨去,露出锃亮的锋芒。
有时候,冬日的低温会让那箭头如冰一般寒,会将他的手指粘在上面,不小心便被粘掉一块皮下来。
天气太冷了,反倒不会流很多血出来,只是一片没有表皮的,红红的嫩肉会逐渐渗出血珠来。
少年却只面无表情的就着那血珠润滑着磨刀石,继续细细的打磨箭韧。
直到回暖之后,手上的冻疮和着撕裂的伤,逐渐感染成更大的创口。
后来,他将这个浸过他鲜血的箭头,稳稳地刺进了那个将他拖进静室的师兄眼眶里。
看着那人捂着眼睛疯狂哭嚎的模样,年少的他心中亦不会有多少恐惧惊慌,只留酣畅的快意。
从那时起,谢尘便知道了,做人想活的好,手定要狠,心更要冷。
无论对人还是对己,都是如此。
为了摆脱在太清观中群狼环伺的危机,他可以坚持每日四更天便起床苦练武学,寒暑不辍,九岁时一□□法便已使的出神入化。
为了不辜负兄长的期望,他彻夜苦读经史典籍,熬到双眼通红也不休息。旁人学一年的东西,他一个月便已学通熟透,十四岁会试一举成名。
旁人只会感叹他的天资,又怎会知道那些惊才绝艳的背后流过的血,受过的伤,有多少无法言说的苦处。
再后来兄长因他的鲁莽过世,绝了他于这世间最后的一点温情。
戚国公府的逼迫更让他明白,权势之于他这样的人有多重要。
于官场泥淖中一路负芒披苇,见多了世间艰难不平之事,面对过数不尽的阴暗丑恶,他曾以为除了毕生之志,自己早已不会为任何事任何人踟蹰彷徨。
可却不曾想,竟会在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身上栽了跟头,狼狈不堪。
心里那股子狠劲儿再次上来。
情也好,欲也罢。
他偏不愿就这么匍匐在这妄念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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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滨最近觉得自家主子奇怪的很。
这半个月都没去过韶音阁不说,就连晨起时都不让人伺候了。
更诡异的是,三爷的寝衣最近坏的也特别勤。
想起前些日子,那个裹着斗篷抱着衣裳,哭哭啼啼被赶出莫妄斋的教坊司妓子。
又想起最近三爷明显阴沉泛寒的脸色,在朝中越发狠辣的行事作风。
作为近随,也同为男人的李滨,顿时有了些微妙的联想。
这种事情,出于男人的颜面,是没法明着劝三爷求医问药的,可若是就这么放任不管,时间拖得久了耽误了病情,可是关乎终身的大事。
正在李滨犹豫着要不要寻个由头请个大夫来给三爷瞧瞧时,在韶音阁伺候的蝶衣过来求见谢尘。
谢尘此时正在书房中与人谈事,李滨守在外面听着蝶衣有些焦急的说着来意。
“你是说,最近白歌姑娘吐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
李滨看着眼前一脸焦虑的蝶衣,跟着担心之余,心中忽然起了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