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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绵绵,风卷残叶。
长乐宫内漆黑一片,漆金楠木桌案上一沓沓一手掌高的蓝皮折子堆在一起,像是一座座小山,山的后头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海。
海的主人右边点着一盏袖珍金莲蜡烛,披着九爪金龙的龙袍,黑色的龙袍与黑幕融为一体,于是金龙便像是凭空浮游在空中,威严凌厉,怒目向前。
长公主曹昭越越过山水双面屏风,站在桌案前,入耳是屋外连续半月未停的雨,面前是瘦如骷髅一般双眼几乎凹陷下去,快要不成人形的皇帝。
长公主凝视她的胞弟,没有先开口说话,温柔似水的眸子也如寒潭一般深不见底,等瞧见胞弟桌上的灯火闪闪烁烁,像是下一秒便要犹如自绝与蜡池中去,才叹了口气,示弱一般走过去,跪坐在胞弟的身边,玉白的手拿起剪子,将过长的烛心剪掉。
“阿碑,你该歇息去了。”长公主说着,也将手挡在皇帝面前的奏折上。
皇帝骨瘦如柴的手上青筋骨头暴露无遗,像是只剩下一张皮,却死死捏着珠笔,在臣子的奏折上圈圈划划,一不留神,在阿姐的手背上划了一条刺目的斜红。
“歇息?”皇帝声音温和,对着身旁的姐姐笑道,“朕还不困,更何况时日也没剩多少了,那谢祖峥是个狠的,谢老相爷也是个狠的,那丹药是没有解药的,再吃下去会死,不吃下去也会死,索性还是不吃的好,我恶心那东西。”
长公主神色微恸,愁容爬上姣好的面上,张了张嘴,还是劝说:“太医院的院正说了,慢慢调理,总会好的,你总是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自然是好不了。”
“慢慢调理?”皇帝动作优雅地放下珠笔,眸色极冷地向阿姐撇去,“我没有时间慢慢来,这么多的事情,还有只死了一半的谢家,都等不及我慢慢来,我慢一步,那谢祖峥便要学着他祖父的手段再次笼络群臣,我好不容易打杀了他们的威风,还给时间让他们休养生息,这怎么可能?”
长公主叹了口气。
皇帝却继续笑道:“阿姐若是当真心疼我,早就做出行动了,如今只是嘴上说说,可见根本不是心疼我的,何必还在这里假惺惺地等着,又是熬汤又是催我休息,何必呢?早晚我都要病死,含恨而亡,再不让我为皇二子努力,岂不是等我走后,天下还是落入谢家的手里?”
长公主顿时瞳孔圆睁,悲戚怒道:“我假惺惺?!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假惺惺?倘若我假惺惺,当年我会为了你亲手……亲手……”毁了她的小家?
“且住口吧阿姐。”皇帝哪怕是现在,也没有一丝半点儿的怒意,依旧是笑,像是面上的笑是他的皮,早在多年前就被人定格在这个位置,于是不管喜怒哀乐,都一个表情,微有眼里的寒意水色,是他的心。
“阿姐如今早便跟我生分了,现如今不过是可怜我,要不然就是怕我死了,谢祖峥领着老大登上皇位,你不好过,所以希望我获得更长久一点。”皇帝轻笑了笑,又咳了几声,云淡风轻地说,“阿姐跟我面前还做什么样子呢?直说不就好了?就跟我说:弟弟,算阿姐求你了,别跟谢家斗了,就这样算了,别逼你再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了,别让你难做。”
“弟弟现在不劳阿姐难做,只求阿姐回去,免得我看着心烦。”
“哦,对了,阿姐怕也是知道如今驸马跟谢祖峥一道,虽然有些遮掩,却又故意做得不好,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他跟我不共戴天。阿姐倘若现在去投奔驸马,兴许看在珠珠的面子上,驸马还不怎么能动你,快去吧,别等着弟弟的头颅挂在长乐宫外头的歪脖子树上才去求饶,那时候,怕是晚了。”
“你!”长公主面红耳赤,双目含泪,一眨眼,便掉下来,紧接着便是给了皇帝一巴掌,“我是你姐姐!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皇帝身子已经很不好了,一巴掌受过来,脑袋迅速偏向一旁,再转过来,脸上肿得老高,嘴角裂开一个干涸的口子,鲜血一股股往外冒。
长公主泪眼望着弟弟竟是对她还在笑,忍不住抱住皇帝,仰头望着房梁,望向一片虚无。
被阿姐抱着的皇帝没有拒绝姐姐的拥抱,却还在诛心地说着:“现如今大兴内忧外患,正是我大展身手的时候,我偏不信没了那老不死的东西,我们曹家就要没了!”
“阿姐,阿姐……你说,弟弟是不是大兴的皇帝?”
“你是。”
“那你是不是我的阿姐?”
“我是。”
“那驸马顾劲臣恨我们当年利用他,如今通敌要反了我,你觉得我派他跟谢崇风出征有错吗?我希望他死在外面有错吗?我在自保,亦在保护我们曹家的江山,阿姐,你又在做什么呢?”
说话着,皇帝从阿姐的怀里抬起头来,又是一个淡淡的微笑,只是双目赤红,血丝满布:“阿姐,你在做什么?”
“我……”长公主眸子慌乱了一瞬,随即痛苦的闭上眼睛,“……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身为曹家的后代,这天下就要拱手让人了,我们的祖先可在天上看着我们,难道曹家的百年基业,就要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