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死寂。
谢凉沉默地坐在床边,很久都没有说话。
深夜的风呜呜吹过,再一次卷起白纱,让它在空中来回飘荡旋转,他看不清齐然的脸。
终于,谢凉笑了一声。
“是啊……”他脸色苍白,喉咙里溢出一声古怪的嗤笑,“是我找来的功法,是我送上门任人摆布,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他顿了一下,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像夜色般浓稠,仿佛燃烧着暗色火焰,“这就是你的意思,对吗?”
齐然看着他,神色清冷,高高在上,却又不知为何似乎带了一丝怜悯。
他浅色的薄唇微微张开,“谢凉,我修无情道。”
无情道。
谢凉张了张口,却陡然沉默下去。
满腔的怨愤似乎都因为这三个字散了个干净,可是心里空荡荡的,他不知所措,茫然地沉默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却又想说点什么。
可齐然却并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抬步往外走,一身白衣沾染了月色清霜,几乎与银色光华融在一起,仿佛注定要一个人,孤独而漫长地走下去。
谢凉失神一瞬,心里泛起一种截然不同,却细细密密而无穷尽的疼痛。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眼前翩飞的衣角。
也正是这一瞬间,齐然面色微变,忽地咳出一口血。
谢凉大惊失色,脑海里什么念头都没了,他猛地站起来,“齐然!”
他想碰他,想探查他的情况,可是看着那抹刺眼的血迹,谢凉毕生的冷静理智似乎都烟消云散,踌躇着不知从何下手,“你怎么了?”
齐然蹙了下眉,用指腹慢慢抹掉了唇边的红色,语气还是淡淡的,没什么波动,“没压住法则之力。”
谢凉顿时明白过来,心中又急又气,“你想强行参悟苏祗的法则之力是不是?别说法则之力不同源,你很难突破桎梏,哪怕你真的要这样做,又这么着急做什么——”
“苏祗的目标是我。”他平静地打断了谢凉。
谢凉怔了一下,心里霎时抽痛起来,他明白齐然的意思。
他是苏祗的目标,他必须尽快找出破解之道。
而谢凉这个人,却与此无关。
他大可以继续做不问世事,冷眼旁观的天机楼楼主,即便正道覆灭,魔道昌盛,亦或是大陆毁灭,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一向都是不在意的。
可是……谢凉却不能骗过自己。
不一样。
早就不一样了。
即便齐然只是利用他,不爱他,对他说出这样冷情的话,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早就算过天机,怎么能在这时停滞,看着齐然一个人走上那条注定的道路?
谢凉闭了闭眼,哑着嗓子道:“那至少可以让我帮你……”
齐然眼睫微垂,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谢凉却像是找到了赖以生存的救命稻草,整个人的神态逐渐鲜活起来,思绪也转得飞快,“我记得你后山有一味药草可以压制伤势,我去摘。”
他顿了顿,话语又慢下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齐然的手腕,“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齐然看了他一会,轻轻地阖了下眼。
谢凉见他默许,抿了下唇,扬起一抹笑,“我很快回来。”
风不知何时停了。
周遭静悄悄的。
窗外横斜生长的枝干切割着幽暗光线,光影交错,明明灭灭,疏然落在齐然的身上。
他一手撑着头,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漫不经心地垂眸望着桌上的瓷缸。
瓷缸里的水一动不动。
两只鱼也一动不动。
没人看得清他的神色,只依稀见到他抬了抬手,指腹上那点鲜艳的红色落进了水里。
平静的表象骤然打破。
两只鱼凶猛地缠斗起来,谁都想靠近那滴血。
但是那灼目的红色却并不停留,它慢慢散开,随着一圈圈涟漪逐渐淡去,待那一只拔得头筹的鱼游上来,早已寻不到踪迹。
齐然看得微微笑了一下。
他饶有兴致地将目光在水面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便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靠近。
——是谢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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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九幽,魔宫。
高台之上,居于血色王座之上的苏祗听到属下的汇报,原本阴晴不定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你说他进了天元宗?”
属下被他凌厉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是。”
“砰砰!”
接连几声巨响,宫殿里摆放着的几架价值千金的屏风登时碎裂开,重重地砸在地上,飞溅的碎屑在下属的脸上割出一道道血口,但他却依旧低着头,屏住呼吸,生怕触怒了上方的男子。
苏祗冷笑一声,“我就该杀了他。”
他的语气森然可怖,配上那双溢出魔气的眼眸,如同地狱中的恶鬼,让人分毫不敢动弹。
一时之间,殿内寂静得可怕,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但苏祗却又像是想起什么,扯着唇笑了一下,那种窒息般的感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