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轻轻的一句让少年蓦地冷静下来。
他咬住嘴唇, 有些不甘,但到底把齐然的话听到了骨子里,恶狠狠地瞪了眼前的人一眼后, 便转过头去。
目光顿时变得小心翼翼。
“师尊没事吧?”
齐然面色平静, 收回手道:“无事。”
戎舟却不放心,仔仔细细地盯着齐然瞧,生怕他哪儿少了一星半点似的格外认真, 浑然没有把身后那道视线放在眼里。
齐然却注意到了谢臣冷厉的目光。
他忍不住轻轻蹙了下眉,抬眼看向谢臣,语气很淡,“弟子年幼,并非有意冒犯剑君, 还望剑君体谅。”
谢臣怔了一瞬,看向他的目光颤抖了一下,原本不多的醉意散去,只余下苦涩,“我怎么会……”
他说着, 微哑的声音禁不住颤抖起来,实在不成样子。
于是他闭了下眼, 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才用平稳的声音道, “对不起,方才是我失态了。”
少年刚确定了齐然的安全, 听到谢臣的话顿时想起方才的那一幕, 瞬间气不打一处来,高声道:“剑君着实是失态了!深夜潜入我宗对——”
他的话音被齐然打断。
“戎舟,你先退下。”
戎舟愣了一下, 扭头看到齐然毫无波澜的眼神,因愤怒而热涨的大脑忽地冷了下来。
他心里涌上几分酸涩,或许还夹杂着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委屈。少年张了张口,声音在嗓子底下滚了一圈,似乎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戎舟闷着头,朝他行了个礼,便默不作声地往外退了。
齐然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正要收回视线,却发觉少年不知怎么停住了。
戎舟站在门边,扣在门扉上的手指收紧了一下,他咬了咬牙,转过身,“我在门外守着师尊。”
低着头说完这句,他也没等齐然回应,径直推开门出去了。
齐然看得有些想笑,却最终还是没笑,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剑君找我可有要事?”
谢臣的嘴唇张开,心底的很多话到了嘴边,却不知怎的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该说些什么?
他能说些什么?
问齐然与谢凉是怎么回事,还是告诉他谢凉不好……可是他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去说这些。
他才是那个局外人。
持续了足够久的沉默,谢臣终于开口,吐出的却成了一句拙劣又陌生的问候,“只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齐然瞥了他一眼,“不劳剑君费心。”
谢臣侧过头看住他的眼睛,声音压的很低,也有点涩,但语速却很快,“我知道我或许不该说这个,但谢凉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他——”
齐然淡淡地打断他,“与你无关。”
谢臣被他这样冷静到冷漠的语气击败了,他胸口堵着一口气,痛苦地舒不出去,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问,“齐然,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长久的沉默。
谢臣失望地闭上眼,胸口的那一口气,也慢慢地,随着心尖仅存的一点热意散了出去。
“难受吗?”
谢臣苦涩地摇摇头,睁开眼想说点什么,却发觉齐然在看他。
说不出是什么样子的眼神,不是那种虚无缥缈捉摸不透的,也不是冰封千里含霜带雪的,却显得残酷而认真。
他说,“这些都是你选择的不是吗?从一开始到结束,我一直都只是在被动的接受。”
“我知道你情有可原,这世上总是有很多意外,失忆后作出的决定怪不得你,但是谢臣”,他看着他的眼睛,“那次你为什么没有和我一起闭关?”
谢臣愣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那是因为自己在犹豫,也在试图寻找旁的破局之法,可是原来他自以为掩藏的好,没人发现,却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
齐然叹了一口气,眼神又平静下来,“你说我不给你机会,可是谢臣,你也从来没给过我机会。”
“你只会替我决定,为我好,却从来不会先问我要不要。”
空气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穿堂而过的风也没了踪迹。
月光似乎也消失了。
谢臣低着头,站在黑暗里,就像一座沉默的雕像,许久都没有说话。
“对不起。”他终于这样说。
可言语太过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被说服,这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对齐然又有什么意义?
因而他想了很久,又说:“人是可以改变的——
齐然抬手止住他的话,“人是可以改变的,但你不行。”
“谢臣,你成名千年,昆吾剑君的名号在归元大陆上多么响彻,你的道,你的剑心,你这千年修行的时光,注定了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摇了摇头,瞧着有几分索然,“别跟我说什么会改,本性难移,向来如此。”
“不是这样的”,谢臣深吸了一口气,那双黑眸似乎有莹莹火光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