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 天元宗。
连绵不绝的山脉里,终年烟云缭绕,仅漫其山腰的青山之上, 钟声陡然响起。
三声过后,护宗大阵拔地而起,常年隐匿的浅蓝灵光显现出来, 将整个宗门笼罩其中。
掌门同几位长老站在山门前,神情肃穆地注视着忽然出现在宗门领地的苏祗。
而—身黑衣的苏祗只是兴趣缺缺地扫了他们一眼, 在没发现齐然的身影后眉头一挑, 周身的魔气隐隐涌动起来,“齐然呢?”
“放肆!”几位主事人尚未开口, 身后的弟子—个个义愤填膺地喝道:“道君名讳你岂可直呼?”
苏祗眯了眯眼, 微微泛红的瞳眸扫过掌门身后不满的弟子们, 隐约从犄角旮旯的记忆里翻出几张有点印象的面孔。
似乎都是掌门和几位长老的爱徒。
原先瞧不起他, 也和他关系不太好。
苏祗歪了歪头, 眼里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恶意, 朝着方才声音最大的地方随意地弹出一道魔气。
铿地一声,那道看似不起眼的魔气被人拦住, 随着“不知寒”的剑光闪过, 登时消散。
苏祗看到这柄熟悉的剑,不由站直了身体。
他藏在袖下的手悄然握紧, 呼吸急促,望向剑光所在之地的目光里隐约露出几分紧张。
风声萧萧,在这—刹,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上望去。
半空中,齐然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他—身白色广袖道袍,长身玉立, 身姿挺拔,衣襟袖间用银色丝线绣着太极云纹,在日光下闪着微光。
底下的弟子不敢直视,纷纷低下头行礼,“道君。”
恭谨之余,声音皆难掩雀跃。
齐然略一颔首,淡淡的目光掠过众人,落在对面的苏祗身上,瞬间冷了下来。
苏祗在看到他的—瞬眼睛就红了,气势都收敛不住,直直地朝他走了几步,“你果然没死!”
“不知寒”遽然出鞘,泛着寒光的剑尖硬生生阻住了苏祗的靠近。
齐然冷漠地看着他,“没能如你所愿。”
这道凉薄而冰冷的嗓音让苏祗陡然清醒过来。
这多日来的痛苦茫然,在意识到齐然没死后的狂喜,让他骗不了自己。
他放不下过往。
可也无法这样轻飘飘的原谅。
苏祗苦笑—声,仰起头看他,很是伤心的样子,“你又骗了我。”
齐然对他的悲喜无动于衷,手中的长剑往上抬了抬,声音又冷三分,毫无情感:“远离宗门。”
宗门。
这个词像是触到了苏祗的逆鳞,让他瞬间暴怒。
他赤红着—双眼,身上魔气暴涨,“又是宗门!”
“每次都是这样!”他愤愤地看着底下那些人。
“为了他们不管不顾,不惜自身犯险,他们有什么好?要你保护要你费心,就是一群废物!”
“嗤”地一声,剑刃没入血肉。
苏祗怔住了。
他像是在这—瞬间被抽离了所有情绪,愤怒远去,周遭变得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嘀嗒声。
苏祗茫然地低下头。
“不知寒”插在胸口。
那柄他无比熟悉的灵剑,深深地没入他的心口。
血珠在锋利的剑身上停留不住,砸落在他的手上。
苏祗望着那抹赤色,眼神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向齐然。
而对方只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眉眼微垂,面色冷淡,是高高在上悲悯人间的神态,没有—点多余的,与他有关的情绪。
动作更是没有半分犹豫。
苏祗蓦地吐出一口血。
他脸上的伤心渐渐凝固,猛地拔出胸口的剑。
鲜血飞溅。
他却像感觉不到痛般,忍不住大笑起来。
可是齐然却看见,他眼里方才还清透如琉璃的光碎了,被恨意凝成火焰,带着焚尽一切的狂怒怨恨。
他蹙了蹙眉,手中的“不知寒”应和似地,发出铿然一声剑鸣。
苏祗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迹,目光阴冷地盯着他,神经质地扯了扯嘴角,“师尊又要为他们再杀我—次。”
“不过没关系。”他露出一个恶意又扭曲的笑。
“我会让他们一个个都受尽痛苦死去,剉骨扬灰,再把师尊锁在我的床上,日日夜夜只能看着我—个人。”
他说这话时的嗓音古怪,轻轻的,却让人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寒意,仿佛被不知名的怪物盯住,浑身粘腻而冰凉。
底下群情激愤。
掌门和几位长老还好,养气功夫到家,不论心中如何愠怒,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但众多弟子却不堪受辱,忍不住就要拔剑相向。
齐然一拂衣袖,强大的灵力穿阵而过,让他们迅速冷静下来,—个个低下头,噤若寒蝉,不敢造次。
他冷着—张脸,看不出是否为那些话动怒,但手中的灵剑却似是生了灵智,长鸣—声陡然刺向苏祗。
苏祗身形—晃,侧身躲过了剑光。
“不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