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 周沉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齐然,你不在剧组吗?”
齐然站在窗边, 一手插着裤袋,“嗯, 和朋友有约。”
周沉拿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透过电话传来的声音却一丝变化也没有, 只是稀松平常地问, “吃过饭了吗?我本来给你订了上次那家的菜, 但等我结束你好像已经走了。”
齐然弯起唇笑了笑, “周老师,你是不是想把我喂胖, 好少一个竞争对手啊?”
周沉低低地笑了一声,“哪有?”
“是你自己喜欢”,他为自己辩解一句, 又笑着道, “何况你太瘦了,多吃点才好。”
这大抵是每一个同齐然亲近的人的通病。
无论是蔚经纪人, 还是周沉,斐容, 甚至几个对他很有好感的老戏骨看到了他, 也经常这么说。
但齐然觉得这是滤镜效果。
他轻轻哼了一声, 没说话。
周沉也没在这上面继续纠缠下去, 先转开话题问他,“郑导刚给我们调了一场戏的安排,大概四点多拍,你能赶得回来吗?”
齐然咂了下舌, “我看下。”
他把手机开了免提,退出通话界面,打开了VX的群聊。
果然,群里最新一条的公告讲了这个新安排。
在心底估摸着对方的时间,周沉适时地出声,“看到通知了吗?”
齐然嗯了一声,关掉免提,把手机贴回耳边,“我待会就回来。”
周沉关切地应了声,声音愈发柔和,“需要我来接你吗?”
齐然本想答应下来,余光忽然瞥到不远处的梁蕴,他顿了顿,拒绝道,“不用了。”
男人接电话的地方离梁蕴不算远,但声音压的很低,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词飘进梁蕴的耳里,连不成完整的话。
然而只那一声“周老师”就让他无法放松。
男人捏着茶盏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垂下的目光看起来克制有礼,实则却有波涛汹涌翻腾。
齐然挂断电话,折身走回梁蕴的身边。
男人察觉到他的靠近,温柔地抬起眸,为他重新斟了一盏热茶,放在他的面前。
齐然没有动,甚至没有坐下,只是站着说,“我可能得回去了,剧组那边有工作。”
梁蕴似乎有一丝失落,但没有多说什么,只颔首道,“好,我送你。”
说是送他回去,但到了片场,男人却是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齐然看着同他并肩往里走的男人,有点无奈,“你不回去工作?”
梁蕴一本正经道,“我找郑导谈点事。”
齐然怀疑地打量了他两眼,显然不信,“是吗?”
梁蕴朝他扬了扬唇,眼里带了分揶揄,“投资方视察一下工作不行吗?”
齐然脚步一顿,侧过头看他,“梁氏投资了郑导的剧组?”
他回忆了一下,不大确定地说,“应该没有吧……”
“有个子公司投资了,你可能没注意,”梁蕴的唇边牵起一抹笑,望着他的目光专注而温柔,“我来考察一下追加投资的事。”
齐然闻言,轻轻挑了下眉。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男人,嘴角上扬,“那我是不是应该讨好一下金主大人?”
梁蕴轻叹一声,倾身在他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吻,“求之不得。”
一触即分。
齐然几乎还没有感觉到什么,男人就收回了动作,敛眸望着他的模样温文尔雅,显得斯文又克制。
一点也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齐然哼笑一声,神色难辨喜怒,“梁总倒是挺有自觉。”
梁蕴弯起唇角,一点也察觉不到危险似的,“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他停顿片刻,慢慢端起脸色,显得有几分严肃的样子,“何况我可是甲方。”
齐然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转头走了。
他一路回到化妆间,刚推开门就看到了沙发上的周沉。
对方也在同一瞬间看到了他,站起身,“齐然。”
话音未落,齐然的背后走出一个人来。
周沉微喜的神色瞬间沉了下去,目光隐含不善,“梁总。”
梁蕴礼貌地微笑,却能看出几分冷淡,“周先生。”
齐然没有注意他们眉眼间的官司,他几步走到化妆镜前,坐下来和化妆师打了个招呼。
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走到三点。
他回了斐容一个笑,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加工。
这一场是四点多的戏,导演明确说了要拍日落,才特意选了这个时间点。
一条生命的消逝总有征兆,就如夕阳的余晖,在最后折射出绚丽的光芒,然后无声凐灭。
顾怀景亦是如此。
九天后的一个雨夜,是齐然的杀青戏。
悬在皇室头上多年的刀终于被彻底卸下,那些掌握着权势的世家一个个被拔除,转眼间,曾在京都盛极一时,炙手可热的顾府也落得门可罗雀,庭院荒芜的下场。
深夜,更深露重。